“龙盾”演习的硝烟，散了。
但它投下的阴影，正笼罩在每一个世界强国的决策层心头。
美苏舰队悄无声息的撤退，让全世界都重新认识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和那支刚刚用十四年血战重塑了筋骨的军队。
然而，对于华东野战军司令员李云龙来说，胜利的滋味，却在短短几天内变得无比寡淡。
战争，结束了。
这四个字，像一发打空的炮弹，在他的胸膛里留下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像一头在丛林里搏杀了十四年的猛虎，咬死了所有看得见的敌人，一抬头，却发现整片丛林都安静得可怕，让他不知该将利爪伸向何方。
“他娘的，真没劲！”
指挥部里，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上，将一份整编复员计划震得跳了起来。
一个个熟悉到骨子里的部队番号，后面跟着的不再是“突击”、“穿插”、“迂回”，而是“转入地方建设”、“组织复员返乡”。
“老赵！你看看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李云龙的指头几乎要戳穿那几张纸，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让孙德胜的骑兵连去开荒？让王根生的工兵营去修水坝？让老子的主力团，脱了这身皮，回家抱老婆孩子？”
“仗就这么打完了？咱们的兵，好不容易熬出头，就这么散了？”
他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愤怒，更是一种英雄末路般的巨大失落。
赵刚平静地看着他，将那份计划书重新抚平。
“老李，看得见的仗是打完了。”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
“看不见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战争？”李云龙嗤笑一声，“跟谁打？美国人？苏联人？他们不是夹着尾巴跑了吗？”
话音未落，林浩和一名通讯兵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司令员，政委，出事了。”
林浩将两份电报分别放在李云龙和赵刚面前。
第一份，来自徐州。
“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李云龙只扫了一眼，刚刚压下去的火气轰然爆炸！
驻扎在徐州的一支国军，以“接收日军物资”为名，强行闯入华东野战军接管的军火库，双方已经对峙，枪口顶着枪口！
带队的师长态度极其嚣张，声称奉重庆最高指令，谁敢阻拦，就是“通敌叛国”！
“老子就知道这帮狗改不了吃屎！”李云龙一拳砸在地图的徐州位置上，“刚把狼撵走，他们就想来偷家！”
他转身就往外冲。
“警卫员！备车！让段鹏带一个营的‘铁王八’，跟老子去徐州！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老子的炮管子硬！”
“站住！”
赵刚一声厉喝，拦在他面前，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第二份电报上，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老李，徐州那边是癣疥之疾，这个，才是心腹大患！”
李云龙被他喝住，不耐烦地拿起第二份电报。
电报来自“灯塔”指挥中心，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不断向下滚动的实时数据图。
无数代表着粮食、棉花、钢铁、煤炭的国际期货指数，正在以一种断崖式的诡异曲线疯狂下跌。
而在这些指数的后面，都带着一个共同的标签——“chINA”。
“这什么鬼画符？”李云龙皱眉。
“这是屠刀。”
林浩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代号‘幽灵’的AI，已经苏醒。它正在华尔街，通过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做空全球市场上所有与我们相关的基础工业品。”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李云龙瞬间听懂的结论。
“它要让我们的粮食，在国际上变得比沙子还便宜，同时让我们的钢铁，比黄金还贵。”
“它要让我们的农民，就算丰收了也换不回一粒盐。要让我们的工厂，就算有图纸，也买不起一颗螺丝钉。”
“这不是经济战。”林浩的目光扫过两人，一字一顿。
“这是不见血的种族灭绝。一场我们所有枪炮都无法企及的战争。”
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脸上的暴怒，一点点凝固，最终化为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终于明白了赵刚那句“看不见的战争”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了那尊“盘古一号”，那能洞穿战列舰的“烧火棍”。
可那玩意儿，能打穿华尔街的数据中心吗？
能打死一串看不见摸不着的代码吗？
不能。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汤恩伯他们要抢军火库，就让他们抢！”赵刚的声音在此刻响起，异常坚定。
“那些破铜烂铁，在‘幽灵’面前，毫无意义！”
他从林浩手中接过一沓厚厚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
《东方红-1型拖拉机制造全套图纸》。
《红星-500千瓦水力发电机组设计方案》。
《简易化肥合成氨生产线流程图》。
“这，才是我们打赢这场新战争的武器！”
赵刚指着那些图纸，双眼亮得惊人。
“‘幽灵’能控制世界市场，但它控制不了我们自己种出来的粮食！控制不了我们自己炼出来的钢铁！控制不了我们自己发出来的电！”
“我们要跟他们打一场不一样的仗！一场关于生产，关于自给自足，关于谁能在这片土地上，不依靠任何人，就能让几亿人吃饱饭的仗！”
“老李，这才是真正的总体战！每一个农民，每一个工人，都是战士！每一座工厂，每一片农田，都是我们的阵地！”
“谁赢了，谁就赢得了未来！”
赵刚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云龙的心上。
他看着那些复杂的图纸，仿佛看到的不再是冰冷的机械，而是一道抵御那无形屠刀的，由钢铁和麦浪筑成的万里长城。
他那颗为战争而狂跳的心，在这一刻，找到了新的、更加宏伟的战场。
“好……”
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却重若千钧。
“老子就跟这个狗屁‘幽灵’，也跟姓汤的，比一比！看到底谁才是真本事！”
……
三天后，华东野战军大礼堂。
数千名战士坐得笔直如松，他们脸上还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赵刚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同志们！十四年的仗，我们打完了！我们赢了！”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赵刚抬手，示意安静。
“但是，就在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一场新的战争，已经由敌人悍然发动！”
台下，一片哗然。
“敌人是谁？美国人吗？”
“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干他娘的！”
赵刚摇了摇头，将“幽灵”的金融攻击，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一遍。
“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它要让我们手里的钱变成废纸，让我们有东西也卖不出去，有钱也买不来东西，活活把我们困死、饿死！”
战士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茫然。
打鬼子他们不怕，可这种仗，怎么打？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在人群中蔓延。
李云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猛地走上台，一把抢过麦克风。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让所有战士都浑身一震！
“都他娘的耷拉着脑袋干什么？！”
“没枪没炮的仗，就不会打了？”
李云龙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一个人。
“我告诉你们！敌人想饿死我们，我们就自己种出吃不完的粮食！敌人想困死我们，我们就自己造出所有想要的东西！”
“从今天起！我们中的很多人，要脱下这身军装！拿起新的武器！”
“锄头！扳手！焊枪！就是我们的新武器！”
“农田！工厂！矿山！就是我们的新战场！”
“觉得委屈了？觉得让你们去当工人、当农民，是大材小用了？”
“我告诉你们！谁能第一个造出拖拉机，让粮食产量翻十倍！谁能第一个建起发电站，让我们的工厂彻夜不眠！谁，就是这场新战争里最大的英雄！”
“老子，亲自给他戴大红花！全军通报嘉奖！”
李云龙的话，简单粗暴，却像一团烈火，瞬间驱散了战士们心中的迷茫。
是啊，保家卫国。
打跑了侵略者，再用自己的双手建设一个谁也欺负不了、谁也困不住的强大国家，这不也是保家卫国吗？！
失落的情绪，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急迫的使命感所取代！
会议结束后，第一批转入“工业战线”的战士们，领到了他们的“新武器”——一沓沓崭新的技术图纸。
老兵王老根和年轻战士陈二牛，围在一张巨大的拖拉机结构图前。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零件，两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勇士，此刻满脸都是紧张和好奇。
陈二牛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着图纸上复杂的发动机部分。
他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技术员，小声地，又带着无限渴望地问道：
“同志，只要我们把这铁疙瘩造出来……以后就再也不怕别人不卖给我们粮食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