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轩站在书房案前,指尖划过账册纸页,眉头皱起。水渍痕迹还在,和兵部小吏递来的奏折一模一样。他翻到下一页,发现三日前送往北境的军需货单被涂改过数字,多出三千石粮草,可赫家商队根本没有这趟行程。
他抬手敲了三下桌面,亲卫推门而入。
“去查府里管事,最近谁动过这批账本。”
“是。”
人刚走,他又抽出另一本册子,是南线商路的流水记录。三条线路同时断讯,其中一支商队本该昨日抵达青州,却至今无音信。他盯着那几行空白的回执栏,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这不是偶然。有人在动他的生意,而且手法熟悉——先从文书入手,再切断联络,一步步瓦解根基。
他起身走到墙边,拉开暗格,取出一枚铜牌,交给候在一旁的副将:“送去暗影阁,南宫璃在等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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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璃正坐在密室中央,幻影镜平放在石台上,镜面泛着淡淡光晕。她刚刚截住一条流言,说是赫连轩私通敌国,用军饷换兵器。更离谱的是,还说她南宫家女儿不守妇道,与世子只是表面夫妻,实则另有情夫。
她冷笑一声,手指轻点镜面,画面倒退,追着这条消息的传播路径往回走。一层层剥离虚假信息,终于锁定源头——南宫家外围的一个小镖局,名叫“顺风押运”。
那是她父亲早年扶持的旁支势力,平日只接些小买卖,从不涉大事。可现在,他们居然成了谣言的第一发布点。
她眯起眼,继续回溯。镜中影像跳动,出现一个穿灰衣的人影,拿着一封信走进镖局后院。那人把信交给一个中年汉子,对方看完后立刻写了张告示贴在门外。
南宫璃暂停画面,放大那封信的一角。信封口没有印章,但右下角画了个极小的符号——像是一把倒置的刀,插在圆环之中。
她认得这个标记。三年前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次,属于某个早已覆灭的暗杀组织。如今重现,要么是有人故意伪造,要么就是旧部死灰复燃。
她合上镜盖,对旁边特工道:“封锁顺风押运所有对外联络,派人盯住那个收信的汉子,别惊动他。”
“小姐,要不要抓起来审?”
“不用。留着他,才能钓出后面的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她忽然想起昨夜赫连轩送来的那枚铜牌,上面刻着赫家商队的通行密文。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偏偏这时候送来?
她转身打开幻影镜,重新调出刚才那段影像,把时间轴拉长,往前追溯两个时辰。果然,在灰衣人出现之前,有一辆马车停在镖局外。车帘掀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
她放大画面,心跳微滞。
那是赫连风府上的管家。
她没声张,而是将这段影像封进镜中深处,设下三重禁制。这种事,不能轻易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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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赫连轩收到回信。
南宫璃的手书只有八个字:“传言有根,查你身边。”
他看完,把纸条扔进烛火,看着它烧成灰烬。然后他叫来心腹,问:“最近有没有人打听我的行踪?”
“有。前日赫连风派人来问,您是否常去城西货栈。”
“哦?”他挑眉,“他还问什么?”
“说想帮您整顿生意,减轻负担。”
赫连轩笑了下,笑得有点冷。他知道这位堂弟一直不服气,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脚。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递给亲卫:“去查这个人,看看他最近见过谁。”
亲卫接过纸条,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等。再去一趟暗影阁,告诉南宫璃——我这边发现账目被人用水泡过,手法和奏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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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璃接到消息时,正在查看另一段镜中影像。
这次是关于北境商队失联的事。她把时间线拉到五日前,发现一支原本走北路的队伍临时改道,绕去了东面荒岭。那地方山路险恶,历来是劫匪出没之所。
她皱眉。赫家商队训练有素,不会轻易改变路线,除非接到命令。
她调出通讯记录,果然找到一封密信,署名是赫连轩,内容要求该队改道运送一批“特殊货物”。可问题是,赫连轩从未发过这封信。
她立刻让人去查发信渠道,结果发现信是从赫家内务司传出来的,经由一名低级文书转交。而那名文书今早请病假,至今未归。
她把这几件事串在一起:账目被改、商队失联、谣言四起、内鬼作祟。每一件单独看都不致命,可合起来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围猎。
她走出密室,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天。乌云压顶,像是要下雨。
她刚要回屋,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特工冲进来,脸色发白。
“小姐!我们在东岭发现了商队的残骸。”
“人呢?”
“死了大半,剩下几个重伤,已经被抬回城外医馆。带头的护卫临死前说了句话——”
“什么?”
“他说……‘不是我们改道,是有人换了令符’。”
南宫璃眼神一凛。
令符只有赫连轩和家族长老能动,外人根本接触不到。除非……内部有人仿造。
她立刻写下一封信,交给特工:“马上送给赫连轩,加急。”
信里只有一句:
“你家有人拿令符冒充你下令,别让他再碰军需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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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赫连轩看完信,坐在灯下没动。
他手里握着一块青铜令符,是今天下午才从库房取出来的真品。而据护卫所说,劫匪手中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他把两块令符并排放在一起对比,发现假的那一块边缘多了一道细微刻痕,像是用钝器强行拓印出来的。
有人在仿制令符。而且已经成功骗过一支商队。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守卫道:“明天一早,我要见内务司主管。”
“是。”
他关上门,坐回桌前,提笔开始写名单。先把今日所有进出库房的人列出来,再对照他们的背景、职位、过往记录。
写到第三个名字时,他停住了。
这个人,三个月前突然被提拔为库房副管,理由是“办事稳妥”。推荐人正是赫连风。
他把名字圈了出来,用朱笔狠狠划了一道。
窗外雷声滚过,第一滴雨砸在屋檐上。
他吹灭蜡烛,屋里只剩一点火星闪烁。
而在城另一头,南宫璃也正站在幻影镜前,最后一次回放那条谣言的传播过程。她把画面定格在灰衣人下车的瞬间,忽然注意到——
那人左手少了一根小指。
她瞳孔微缩。
这个特征,她在赫连风身边的一个随从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