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那枚暗沉星核碎片散发出的同源气息,如同无形的钩索,紧紧攥住了秦岳的心神。丹田内的混沌青莲震颤得愈发剧烈,莲心原点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与那碎片遥相呼应。而青莲底部那躁动不安的永夜暗种,则如同嗅到绝世美味的饕餮,传递出近乎贪婪的吞噬与融合渴望,冲击得封印枷锁咯咯作响。
冥狱留下的新鲜痕迹,则像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秦岳因感应到同源星力而升起的任何一丝侥幸。
“他们……早就找到了这里。”沈云舟也看到了那些痕迹,声音干涩,充满了震惊与后怕,“他们对星核碎片做了什么?”
秦岳没有立刻回答。他强忍着体内力量的躁动与翻腾,将混沌神识催发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向祭坛及其周围探查而去,避开那些可能残留的警戒或触发禁制。
祭坛本身残破不堪,其上束缚星核碎片的阵法更是光芒黯淡,几近熄灭,维持着最后的禁锢。但那阵法纹路却异常古老复杂,远非当世常见,核心处似乎还融入了某种……与冥狱之力迥异、却同样充满不祥的血祭符文?这些符文相对较新,显然是后来添加或篡改的。
地面上的脚印凌乱,除了冥狱修士特有的阴寒灵力残留,还有一种更加晦涩、带着浓烈血腥与怨念的气息——似乎是某种活物(或刚死不久)被献祭后留下的。几处暗红血迹尚未完全凝固,散发出与那血祭符文同源的波动。
“他们在尝试以血祭之法,污染或炼化这枚星核碎片。”秦岳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杀意,“或者说,是想以此为媒介,反向侵蚀、影响甚至定位摇光峰底的主星核!”
沈云舟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加难看:“冥狱……韩家……他们当真要彻底毁了我摇光根基!”联想到百草阁中冥狱逼迫他交出《星蕴丹解》和孟氏兄弟下落,显然都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和控制摇光星辰传承与阵法,其最终目标,必是星核无疑!
“此地不宜久留。”秦岳果断道,“冥狱的人随时可能返回,或者此地本就留有后手。我们需尽快离开,并将此间发现告知师尊。”
然而,就在他准备搀扶沈云舟转身,寻找其他出路时,异变再生!
那祭坛中央被禁锢的暗沉星核碎片,似乎感应到了秦岳体内混沌青莲与永夜暗种的强烈波动,其内部那股微弱的挣扎与呼唤,骤然强烈了数倍!一股精纯却充满悲怆死寂的星辰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秦岳探查的神识反向冲入他的识海!
刹那间,秦岳眼前景象剧变!
不再是残破的洞窟祭坛,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群星璀璨的古老星空!然而,这片星空正在崩塌、燃烧!无数星辰如同悲泣的血泪,拖拽着长长的光尾陨落。星穹之下,是支离破碎的大地与咆哮的法则乱流。一尊尊气息恐怖、身影模糊的伟岸存在,在星空中浴血厮杀,有神圣辉煌者,有狰狞邪恶者,更有身披星辰光辉、却已残破不堪的巨人,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与不甘的叹息。
画面破碎、重叠、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幕:一颗庞大无比、散发着无尽生机与秩序之光的七色星辰(与摇光星核气息同源,却更加完整磅礴),在某种无法理解的可怖攻击下,轰然炸裂!最大的主体部分裹挟着残存的意志,坠向不知名处(摇光峰?),而无数碎片则如同流星火雨,四散飞溅,没入诸天万界,其中一块较大的,便坠落于此,被这上古遗迹的残存力量捕获、封存……
无数破碎的信息、悲怆的情绪、星辰崩毁的道韵、以及一道微弱却无比执着的守护意念,如同洪流般冲击着秦岳的心神!
“守护……传承……不可落入……幽冥之手……”一个模糊而苍老的意念,在他识海中回响,充满了焦急与警示。
秦岳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鲜血,身形摇摇欲坠。这股信息流太过庞大驳杂,且蕴含着上古强者陨落时的恐怖意念与星辰崩毁的法则冲击,若非他神识已达混沌之境,坚韧异常,又有混沌青莲镇守,恐怕瞬间就会被冲垮神魂,沦为白痴!
“秦师兄!”沈云舟大惊,想要扶他。
秦岳猛地抬手制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正以全部心神抵御、梳理、消化着这股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
混沌青莲光芒大放,莲叶舒卷,将冲入识海的驳杂意念与星辰道韵尽数包容、分解、梳理。永夜暗种也仿佛受到了刺激,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沉沦之意,似乎想将这悲怆死寂的星辰意念同化吸收,却被混沌青莲与冰蓝剑意死死压制。
片刻之后,秦岳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有星辰生灭之象一闪而过,随即被深深的疲惫与凝重取代。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气息虚弱,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与清明。
“我看到了……这颗碎片,是上古时期,某颗与摇光星核同源的‘祖星’崩碎后的一部分。”秦岳声音沙哑,对沈云舟传音道,“它坠落于此,被这处上古遗迹的守护者封存。冥狱不知如何发现了这里,正在试图以邪恶血祭污染它,并借此感应、侵蚀摇光峰的主星核。”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更重要的是,我从碎片残留的意念中得知,当年摇光大劫,背后确有冥狱的黑手!他们似乎在谋划一个更大的阴谋,需要攫取完整的、蕴含特殊星辰法则的星核之力。这枚碎片,还有摇光峰底的星核,都是他们的目标!”
沈云舟闻言,浑身剧震,眼中露出骇然与决然:“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秦师兄,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两人同时感应到,洞窟入口方向的通道深处,传来数道迅速逼近的、熟悉的阴寒气息!以及……一股更加隐晦、却更加令人心悸的阵法波动正在被激活!
冥狱的人,回来了!而且,似乎启动了遗迹内的某种后手!
“快走!”秦岳当机立断,也顾不上调息,搀起沈云舟,就要朝着洞窟另一侧一个不起眼的、被尘埃半掩的狭窄缝隙冲去——那是他刚才神识探查时,发现的另一条可能出路。
然而,就在他们动身的刹那——
祭坛中央,那枚暗沉的星核碎片,似乎因为刚才与秦岳的意念连接被短暂“激活”,又或者是因为冥狱修士的回归触动了什么,其表面的裂痕陡然蔓延!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狂暴、充满不甘与悲愤的星辰死寂之力,如同压抑了无数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顶壁镶嵌的黯淡“星辰”宝石齐齐发出哀鸣般的光芒,明灭不定。祭坛上残存的古老禁锢阵法光芒骤亮,却如同回光返照,随即在星核碎片爆发的力量冲击下,寸寸碎裂!
失去了最后束缚的星核碎片,并没有飞走,而是悬浮在半空,剧烈震颤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光与热(冰冷的星辉与灼热的悲愤),其内部那股挣扎与呼唤,变成了清晰的、近乎实质的牵引力,死死地“拽”住了正欲离开的秦岳!
不,更准确地说,是拽住了他丹田内的混沌青莲,以及青莲之下那同源而危险的永夜暗种!
秦岳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传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连同神魂都吸入那枚碎片之中!他闷哼一声,体内灵力瞬间紊乱,刚刚压下的伤势与神识疲惫再次爆发,一口鲜血喷出!
“秦师兄!”沈云舟惊骇欲绝,想要拉住他,却被他身上骤然爆发的、与星核碎片共鸣的混乱星力震开,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洞窟入口处,数道黑影已然闪现!正是去而复返的冥狱修士,为首的依旧是那黑刺修士,他伤势似乎经过处理,气息稍稳,但眼中的怨毒与杀意更浓。他们显然也感应到了洞窟内的剧变和星核碎片的异动,脸色皆是一变。
“该死!那小子引动了碎片!”黑刺修士惊怒交加,“快!启动‘九幽蚀星阵’!绝不能让他带走或毁掉碎片!”
他身后两名冥修迅速取出一面面漆黑阵旗,就要打入地面残留的血祭符文节点。
而秦岳,正处于星核碎片狂暴吸力与冥狱追兵夹击的绝境之中!体内力量失控,外有强敌环伺,更有那碎片中磅礴悲怆的星辰意念不断冲击识海!
生死一线!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秦岳那被星辰悲怆意念冲击得近乎混沌的识海中,一点灵光骤然闪现!
《混沌星典》总纲中一段极其晦涩、他此前一直未能完全领悟的口诀,如同惊雷般炸响:
“混沌初开,星辰始孕;星寂归墟,混沌复返。死生轮转,皆在方寸;寂灭之中,自有新生……”
死生轮转……寂灭新生……
这充满死寂与悲怆的星辰碎片……这渴望终结与沉沦的永夜暗种……这包容万物、演化归墟的混沌之道……
三者之间,那看似冲突对立的本质,是否存在着某种更深层的……统一与转化的可能?
绝境之中,大恐怖之下,秦岳的道心反而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与决绝状态。他没有再去强行对抗星核碎片的吸力,也没有试图压制体内暴动的永夜暗种,反而……敞开了心神!
他以混沌青莲为核心,以自身坚韧的神识为桥梁,主动引导着那从星核碎片中冲出的、充满悲怆死寂的星辰洪流,与丹田底层那渴望吞噬与沉沦的永夜暗种之力,朝着一个方向——混沌青莲莲心处,那枚仿佛能演化万物的混沌原点——疯狂汇聚、碰撞、交织!
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吞噬或融合,而是以混沌原点为熔炉,以自身道心为薪柴,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极其危险的炼化与蜕变!
要么,在冲突中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要么,于绝境中破而后立,掌控新生!
“混沌归墟·镇魂!炼!”
秦岳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整个人被青灰、暗银、漆黑三色交织的恐怖光芒彻底吞噬!光芒之中,隐约可见混沌青莲的虚影急速旋转、膨胀,莲心原点光芒暴涨,仿佛要演化出一片微型的混沌星域!
那枚星核碎片释放出的星辰死寂洪流,与永夜暗种涌出的沉沦之力,如同两条失控的怒龙,狠狠撞入那片混沌原点演化的“星域”之中!
没有惊天爆炸。
只有一种仿佛大道磨盘转动、万物归墟又重生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无声轰鸣,在秦岳体内、在他身周的光芒中激荡!
靠近的冥狱修士,无论是正要布阵的,还是准备攻击的,都被这突如其来、超出理解的异象与恐怖的气息波动所震慑,动作不由一滞,眼中充满了惊骇!
光芒的中心,秦岳的身影已然模糊不清。唯有那股节节攀升、混乱却又隐隐蕴含某种崭新秩序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