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金库仿佛瞬间变成了冰冷的钢铁坟墓。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嘶鸣，震得人耳膜生疼，更添了几分绝望。四面八方，至少七八个黑洞洞的、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了青云四人。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死亡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冯秃子已经彻底瘫软在地，裤裆再次湿透，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阿来和小黄虽然依旧强撑着挡在青云身前，但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手臂，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巨大恐惧。在这种绝对的火力优势下，他们的悍勇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青云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保管箱，那本藏着微缩《三国演义》的“红宝书”被他死死按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大脑在警报的噪音和死亡的威胁下疯狂运转。
交出书？必死无疑。 不交？立刻被打成筛子。
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那个为首的面具人（“变声器”）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并没有立刻下令开枪，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最后三秒。三……”
就在他“二”字即将出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金库天花板四个角落，原本用来照明和监控的球形罩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噗噗噗”接连爆裂！不是电路短路的那种爆裂，而是像被什么精准的投掷物从外部击碎！
紧接着，几颗只有乒乓球大小、冒着浓密灰白色烟雾的小罐子，如同天女散花般，被人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破碎的罩子缺口扔了进来！
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间，整个金库能见度骤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操！催泪弹？！” “变声器”惊怒交加的声音在烟雾中变得模糊扭曲！
“咳咳咳！” “眼睛！我的眼睛！” 剧烈的刺激性气味让所有人口鼻、眼睛如同火烧火燎，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咳嗽声、惊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混乱！极致的混乱！
但这烟雾，似乎对青云、阿来、小黄的影响要相对小一些？！虽然也极其难受，但并没有达到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程度！
是陈静？！还是那个“程先生”？！他们竟然能精准地找到金库的通风口或者监控盲点，从外部发动这种匪夷所思的袭击？！
没有时间思考了！
“蹲下！”青云在一片混乱和咳嗽声中狂吼一声！他记得大概的方位，猛地将身旁吓傻的冯秃子踹倒在地，自己也同时伏低身体！
几乎在他蹲下的同时！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几乎被警报和咳嗽声掩盖的破空声掠过他们刚才站立的高度！是消音手枪射击的声音！对方在失去视野的情况下盲目开枪了！
“走！跟我走！”青云凭借着记忆和对方向的模糊感知，朝着金库深处、之前那些面具人藏身的保管箱区域低吼！那里地形更复杂，更适合躲藏和反击！
阿来和小黄虽然被呛得眼泪直流，但对青云的绝对信任让他们立刻循着声音连滚爬爬地跟上！阿来还不忘狠狠拽了一把几乎瘫软的冯秃子！
“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变声器”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烟雾中响起，伴随着杂乱脚步声和枪械碰撞声，显然对方也在试图重新组织并追击！
烟雾依旧浓郁，警报声震耳欲聋。青云四人凭借着保管箱的掩护，艰难地向深处移动。不时有子弹“叮当”作响地打在身边的铁箱上，迸溅出火星！
“青云哥！这边有个通道！”小黄一边咳嗽一边喊道，他摸索到了一个似乎是用来检修设备的、更狭窄的金属通道入口！
“进去！”青云毫不犹豫！
四人鱼贯钻入狭窄的通道。通道内更是漆黑一片，但烟雾相对稀薄了一些。
“妈的…到底是谁…”阿来喘着粗气，声音沙哑。
“不管是谁，又救了我们一命！”小黄心有余悸。
青云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剧烈地咳嗽着，手中的“红宝书”攥得更紧了。又一次！在绝对的死局之中，那股神秘的力量再次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干预了！
这一次，甚至不再是简单的制造混乱和阻碍，而是直接发动了堪比特种作战的精准袭击！对方的力量层次，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冯秃子在一旁吓得如同筛糠，语无伦次：“鬼…有鬼…他们不是人…”
“闭嘴！”青云低喝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他们只是暂时脱离了枪口，但依然被困在这个地下堡垒里！出口肯定被对方重兵把守了！
他拿出摩托罗拉998，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没有信号。这里显然是信号屏蔽区。
“找找看！这通道通到哪里！”青云下令。
四人沿着狭窄漆黑的检修通道艰难前行。通道蜿蜒曲折，似乎通往建筑更深处。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和……流水声？
通道尽头是一个锈蚀的铁栅栏，外面似乎是一个地下排水管道的一部分，隐约能看到浑浊的污水缓缓流动，空气更加污浊难闻。
铁栅栏被一把大锁锁着。
“让开！”阿来憋着一肚子火，抡起之前捡来的、不知哪个面具人掉落的一根短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锁头！
“哐！哐！哐！”
几声巨响之后，锁头终于变形崩开！
阿来和小黄合力推开沉重的铁栅栏。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排污渠，水流缓慢，两旁是可供检修行走的水泥平台，通向未知的黑暗。
这是唯一的生路！
“走！”青云毫不犹豫，率先踏上了水泥平台。虽然恶臭难当，但总比回去面对那些枪口好。
四人沿着排污渠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前行。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向上的铁梯，梯子顶端是一个井盖。
阿来小心翼翼顶开井盖，观察了片刻。
“安全！”
四人依次爬出井盖。外面是一条偏僻的后巷，堆满了垃圾桶，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他们竟然从“隆盛号”的地下，直接逃到了几条街之外！
重见天日，四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大口呼吸着虽然不算清新但至少没有烟雾和恶臭的空气。
“总算…总算出来了…”冯秃子瘫坐在地，仿佛虚脱。
青云看着手中那本沾了些许污渍却完好无损的“红宝书”，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经历了生死险境，他们终于拿到了这把关键的“钥匙”。
然而，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对手的疯狂和强大远超预期。今天的陷阱，如果不是那神秘的烟雾弹，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守护者，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如此不惜代价地保护自己？
还有陈静……她在这场惊天救援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有的谜团，如同这成都上空终年不散的雾霾，越来越浓。
但他现在，终于有了揭开最终谜底的资本——他手中的这套微缩版《三国演义》。
“走，先回去。”青云将书小心收好，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这笔账，迟早要跟他们算清楚！”
而此刻，在金库内，烟雾渐渐散去。
“变声器”面具人看着空无一人的金库深处和那个洞开的检修通道，面具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到被砸开的b-17号保管箱前，里面空空如也。
他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用一种极其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汇报道：
“目标逃脱。‘钥匙’被带走。对方有强力外援，使用了军用级烟雾弹，行动…失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处理、却依旧能听出极致冰冷和怒意的声音：
“废物。”
“启动‘清扫’程序。那个冯秃子，还有‘隆盛号’所有知情者，处理掉。”
“至于青云……他拿走了钥匙，就必须解开谜题。盯紧他。下一次，我不希望再听到失败的消息。”
“是！”
冰冷的命令…是否有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回到破旧的筒子楼藏身点，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金库里的生死一线、那神兵天降般的烟雾弹、还有排污渠的恶臭，都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每个人。
阿来把几乎吓疯的冯秃子扔进里屋，这次连捆都懒得捆了，这废物已经彻底没了威胁。小黄瘫在椅子上，检查着手臂上被铁梯刮出的伤口，龇牙咧嘴。
青云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前，将那本深绿色的《毛主席语录》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用匕首的刀尖极其小心地挑开那被巧妙粘合的封皮边缘。
封皮下，那套微缩版的《三国演义》露出了真容。纸张泛黄，字迹细小却清晰，散发着岁月的味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妈的…周明华他爹…真是个老狐狸…”阿来凑过来，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佩服。
“快看看！有没有针眼！”小黄也忘了疼，急切地凑过来。
青云的心跳也微微加速。他拿起第一册，对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极其仔细地一页页检查。
找到了！
在《宴桃园豪杰三结义》那一页的空白处，果然分布着几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针孔！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接着是《破关兵三英战吕布》、《屯土山关公约三事》……几乎每一回目的空白处，都有数量不等、排列各异的针孔！
这些针孔，显然就是对应那本相册上代码的解密密钥！
“太好了！”小黄兴奋地一拍大腿，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阿来也松了口气：“总算没白折腾！”
青云小心翼翼地将书收好，心中却并无太多喜悦，反而更加沉重。钥匙是拿到了，但如何安全地使用它，解读出相册的秘密，并应对随之而来的、必然更加疯狂的反扑，才是更大的难题。
对手的能量和狠辣，他已经深刻领教。今天若不是那神秘的烟雾弹……
想到那精准无比的救援，青云再次陷入了沉思。那种被全方位监控、又被全方位保护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熟悉安全感。仿佛很久以前，也曾被这样默默地守护过。
就在这时，他的摩托罗拉998震动了一下。是陈静发来的短信，内容依旧简洁：
「近期勿动，风紧。另，强身健体，方能自保。城东‘振华’拳馆，叶师傅，可信。」
勿动？风紧？这是在警告他对方近期会有大动作，让他暂时蛰伏。
而后面那句“强身健体，方能自保”以及推荐的拳馆和师傅，则让青云微微一怔。陈静似乎……在关心他本身的能力？而不仅仅是任务目标？
这不符合一个纯粹保镖或者情报人员的行为逻辑。除非……这背后还有她“委托人”的意志？
那个“程先生”觉得他身手不够好，需要提升？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是轻视？还是……一种隐晦的关切？
青云骨子里是骄傲的，他混迹东门靠的是狠劲和脑子，身手虽然不差，但确实比不上阿来这种天生的悍将，更无法和专业杀手相比。金库里的无力感再次浮现，他握紧了拳头。
“怎么了，青云哥？”小黄注意到他神色变化。
青云把手机递给他们看。
“叶开叶师傅？”阿来挠挠头，“这名字好像听过…听说以前是打黑拳的，后来开了家拳馆，手底下很硬，但脾气怪得很，收徒极严。陈静让我们去找他？”
“强身健体…”小黄若有所思，“云哥，她说得有点道理。今天要不是…咱们太被动了。多学点本事，没坏处。”
青云沉默了片刻。他承认他们说得对。不能总是依赖那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救援。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好。”青云做出了决定，“阿来，你看好这里，特别是周明华，不能再出任何岔子。小黄，你伤没好，跟我去一趟‘振华’拳馆。”
……
“振华”拳馆藏在城东一个老旧的体育场背后，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沙袋、拳台、各种器械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皮革的味道。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背心、身材精悍如猎豹、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正抱着胳膊，看着场地里几个学员打沙袋，不时发出严厉的呵斥。他就是叶开。
看到青云和小黄进来，叶开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在青云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看出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有事？”叶开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叶师傅，一位朋友推荐我们来，想跟您学点防身的本事。”青云不卑不亢地说道。
“朋友？谁？”叶开挑眉。
“她叫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