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清晨，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精准地投射在林小凡脸上。他昨晚被星野雨那石破天惊的游戏术语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搅得心神不宁，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此刻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然而，生物钟似乎有些紊乱的星野雨，却罕见地早早醒了。或者说，她可能因为昨晚的“成功”交流而过于兴奋，根本没睡踏实。
林小凡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压低了的、古怪中文发音吵醒的。
“大~家~好~…”
“今~天~天~气~很~好~…”
“谢~谢~礼~物~…”
“这~个~英~雄~很~强~…”
他痛苦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这魔性的早间广播。不用看都知道，星野雨肯定又抱着她的手机，对着某个中文学习App或者视频，在进行她那坚持不懈（且效果诡异）的发音练习了。而且，这练习内容怎么听起来……有点直播味儿？
挣扎了十分钟，林小凡认命地爬起来，顶着一头乱毛，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果然，星野雨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摆着手机、笔记本和笔，小脸严肃，嘴里念念有词。她今天穿了一件印着卡通猫爪的粉色居家t恤——没错，正是他那件被染了色的限量版战队t恤改造而成，穿在她身上居然意外地合身，甚至有点萌。
看到林小凡出来，星野雨眼睛一亮，立刻举起手机：“小凡！おはよう！闻いて、闻いて！（早上好！听着，听着！）”
她点开手机录音播放键，里面传出她刚刚练习的成果：“水~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
林小凡一个趔趄，差点给这祖宗跪下。
“等、等等！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个？！”他惊恐地问，睡意瞬间吓飞了一半。这词汇量，这语境，明显超越了一般的生活用语啊！
星野雨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昨夜、ゲームの後、勉强！（昨天晚上，游戏之后，学习了！）”她点开手机浏览器，展示历史记录——全是诸如“游戏主播常用语”、“直播开场白中文”、“感谢礼物怎么说”之类的搜索记录。“小凡の世界、もっと知りたい！配信者、かっこいい！（想更加了解小凡的世界！主播，很帅！）”
林小凡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完了，昨晚的游戏语音事件非但没让她知难而退，反而激起了她更大的兴趣？甚至开始研究直播了？这学习方向和进度是不是有点跑偏了啊喂！
他试图把她拉回“正道”：“那个……小雨啊，直播没那么简单的，需要很多设备，还要会聊天，应对各种情况……很麻烦的。”他努力强调“麻烦”二字，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大丈夫！（没关系！）”星野雨却信心满满，她拿起自己的手机，“カメラ、ある！マイク、ある！（摄像头，有！麦克风，有！）”她又指指林小凡的电脑，“小凡のpc、强い！できる！（小凡的电脑，很强！可以！）”
“不是……我的电脑是打游戏的……”林小凡还想垂死挣扎。
“ゲーム配信！できる！（游戏直播！可以！）”星野雨的逻辑异常清晰，她双眼放光，“私、小凡のゲーム、见たい！みんなにも见せたい！（我想看小凡打游戏！也想给大家看！）”
就在这时，林小凡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赵强发来的微信消息，一连好几条。
【强子：凡哥！凡哥！醒了吗！】
【强子：牛逼啊凡哥！群里都炸了！】
【强子：他们说听到嫂子开麦了？声音软萌还会喊666？】
【强子：阿哲那小子录了段音频，现在群里循环播放呢！‘发~起~进~攻~’哈哈哈哈！】
【强子：啥时候再带嫂子玩啊？兄弟们嗷嗷待哺呢！】
【强子：对了，嫂子玩不玩直播啊？这嗓音不开播可惜了啊！肯定火！】
林小凡看着最后一条消息，眼皮狂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强这大嘴巴，还在那煽风点火！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星野雨已经好奇地凑了过来：“小凡、谁から？赵强さん？（小凡，谁的消息？赵强先生？）”
她现在的中文水平，已经能勉强认出“赵强”这两个字了。
林小凡下意识想藏手机，已经晚了。星野雨一眼瞥见了那条【嫂子玩不玩直播啊？】，眼睛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唰地亮了。
“配信！赵强さんも、配信しろと言ってる！（直播！赵强先生也说，让我直播！）”她像是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者，兴奋地抓住林小凡的胳膊，“见ろ！みんな、见たいって！（你看！大家都说想看！）”
林小凡：“……”赵强我日你大爷！
他试图做最后的抵抗：“直播真的没那么好玩，而且你看，我们设备不专业，也没人看……”
“练习！（练习！）”星野雨立刻接话，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海外常用的直播平台App，展示她的主页给林小凡看。虽然粉丝主要是日本的cosplay爱好者，但居然也有28.6万的关注数。“私、少し経験ある！（我，有一点经验！）”（她忘记之前给看过了）
林小凡看着那个惊人的粉丝数，沉默了。他差点忘了，身边这位可是网络人气cosplayer，对镜头和展示自己并不陌生。
星野雨趁他愣神的功夫，已经开始行动了。她把自己的手机固定在一个零食盒上，调整角度，对准了正坐在电脑前、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小凡。
“小凡！ゲーム、始めて！（小凡！游戏，开始！）”她指挥道，然后自己凑到手机镜头前，用她那练习了半天的、怪腔怪调的中文尝试开场：“こんにちは…啊不对！水~友~们~大~家~好~！今~日~は、小凡のゲームを、见~せ~ま~す~！（大家好~！今天~，给大家看~小凡的游戏~！）”
林小凡简直没眼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中日混杂，发音感人，内容突兀……这能叫直播？
然而，或许是因为星野雨的主页本身就有一定的粉丝基础，或许是因为她开启直播时自动推送了通知，又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刚好有些无聊的夜猫子或早起党，她那简陋无比的手机直播间里，居然陆陆续续开始进人了！
【嗯？小雨酱开播了？】
【难得啊，这个时间开播？】
【背景好像不一样了？不在日本了？】
【这标题……“彼氏のゲーム実况”？男朋友的游戏实况？】
【诶诶诶？！小雨酱有男朋友了？！】
【镜头里那个黑头发男生是谁？！】
【是在中国吗？说的好像是中文？虽然口音好奇怪哈哈哈！】
【可爱い！这中文发音萌我一脸！】
弹幕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过，大多是日文，夹杂着少许中文和英文。
星野雨看到弹幕，更加来劲了，完全把林小凡当成了背景板和解说对象：“はい！こちらが、私の彼氏、林小凡です！ゲームが、とても强いです！（是的！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林小凡！游戏，非常厉害！）”
她一边用日语向粉丝介绍，一边又切换回练习的中文，对着镜头努力道：“小~凡~！强~い~！无~敌~！凡~神~！”
林小凡恨不得钻到电脑桌底下去。太羞耻了！被用这种奇怪的口音当着（虽然可能没几个人的）直播间夸赞，简直堪比公开处刑！
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直播，却被星野雨拦住：“ダメ！みんな、见てるよ！（不行！大家，都在看呢！）”
她看着屏幕上逐渐增多的弹幕和偶尔冒出的小爱心礼物，显得异常兴奋。
林小凡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自己的游戏。他点开排位赛，试图用激烈的战斗麻痹自己。
然而，星野雨显然不打算让他安静。她一会儿把手机镜头凑近屏幕，拍摄他的精彩操作（虽然大部分时间她根本看不懂），一会儿又模仿着昨晚学来的术语，用中文大喊：“Nice！漂~亮~！溜~溜~溜~！”
一会儿又切换到日语模式，给粉丝们讲解（瞎猜）战况：“今、彼がやったのは、『ダブルキル』です！すごいでしょう！（刚才他做到了‘双杀’！很厉害吧！）”
她的解说毫无章法，口音奇葩，但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热情和感染力，直播间的人数竟然缓慢地攀升着，弹幕也越发活跃。
【哈哈哈这解说笑死我了！】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欢乐！】
【男朋友小哥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凡神？这Id有点眼熟啊？】
【是不是哪个服务器的高分路人？】
【小雨酱好可爱！男朋友打游戏的样子也好帅！】
【这什么神仙组合？颜值区Up主和她的游戏大神男友？】
【关注了关注了！】
林小凡一边操作，一边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瞟手机屏幕上的弹幕。看到有人夸他帅和厉害，心里那点不情愿和尴尬奇异地消散了一些，甚至有点暗爽。但看到那些调侃和“哈哈哈”，他又觉得面皮发热。
一局游戏结束，林小凡carry全场，拿下了mVp。星野雨比他还激动，对着镜头欢呼：“やった！胜った！小凡、すごい！最~强~！（太好了！赢了！小凡，好厉害！最~强~！）”
她一兴奋，又忘了镜头，凑过去“啪叽”亲了林小凡脸颊一口。
林小凡：“！！！”
直播间：【？？？？？？】
【啊啊啊啊啊当面撒狗粮！】
【亲了！她亲了！】
【我酸了！】
【这狗粮我吃得心甘情愿！】
【祝99！】
【快截图！】
弹幕瞬间爆炸，礼物也多了几个。
林小凡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被亲过的地方滚烫，心脏砰砰直跳。他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抢过星野雨的手机，结结巴巴地用中文对着镜头说：“那、那个……直播到此结束！谢谢大家！再见！”
然后也不管弹幕什么反应，光速下播。
世界终于清静了。
林小凡长舒一口气，感觉比打十局高强度排位还累。他看向旁边因为直播被强行终止而有点小委屈的星野雨，无奈道：“小雨，直播不能……不能随便亲……” 这教育方向好像也不太对？
“え？彼氏に、ダメ？（诶？对男朋友，不行吗？）”星野雨歪着头，一脸不解，“ファンも、喜んでたよ？（粉丝们，也很高兴啊？）”
林小凡：“……”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他看着她纯然无辜又理直气壮的眼神，突然有种预感——他的“购物车审核员”和“中文发音教练”之后，很可能又要多一个“直播间管理员”的头衔。
而这时，他的电脑微信又疯狂闪烁起来。是那个“狂龙战神”大龙发来的消息。
【大龙：凡神！！！你他妈什么时候背着兄弟们开直播了？！还带家属出境？！】
【大龙：群里都传疯了！截图.jpg】【截图正是星野雨亲他脸颊的那一瞬间】
【大龙：阿哲已经把那片段做成GIF了！社死吧凡神！哈哈哈！】
【大龙：不过说真的，嫂子这颜值不出道可惜了！你俩考虑一下双排直播？绝对节目效果爆炸！下周末线下聚会正好详谈啊！】
林小凡看着消息，又看看旁边已经开始回味刚才直播、并计划下次要准备什么内容的星野雨，默默地捂住了脸。
他的平静宅男生活，好像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直播初体验，以一场意外的社死和新的“麻烦”开端，悄然落幕。但某些种子，似乎已经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