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盯着赵强那条关于线下赛报名的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回复。
去？还是不去？
去吧，一想到网吧那种人多嘴杂、烟雾缭绕（虽然现在很多禁烟了，但印象如此）、还刚经历过流言风波的环境，他就有点头皮发麻。而且还要带上星野雨？他几乎能预见到那会是怎样的围观场面。不去吧……心里那点属于“凡神”的游戏竞技之魂又在蠢蠢欲动，而且哥们儿几个都等着，似乎不太好拒绝。
“小凡？”星野雨注意到他对着手机发呆，凑了过来，“どうしたの？ また… 変なコメント？（怎么了？又是…奇怪的评论？）”她以为他又看到了网上不好的话。
“不是。”林小凡把手机屏幕按熄，暂时把烦恼抛到脑后。线下赛是下午五点截止，现在还是上午，还有时间纠结。“没事，赵强问打不打游戏。”
“ゲーム？”星野雨眼睛瞬间亮了，“私も！ 私もやりたい！ 小凡、教えて！ 一绪にプレイしたい！（游戏？我也要！我也要玩！小凡，教我！我想一起玩！）”
自从上次娱乐局开麦引发队友轰动，以及因为女队友“冰璃雪”吃过一次小醋后，星野雨对和林小凡一起打游戏表现出了空前高涨的热情。她那本中文学习笔记本上，除了日常用语，最近还多了不少歪歪扭扭的游戏术语拼音注释。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林小凡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反正现在也没事，带她打打低分段的娱乐局或者匹配，应该……没问题吧？他试图说服自己。
“行吧，”他点点头，“带你玩几把。不过你得听指挥，不能乱跑，知道吗？”
“はい！ 命令… 従う！（是的！命令…服从！）”星野雨立刻举起手保证，表情严肃得像要上战场。
两人坐到电脑前，林小凡还有一台不怎么用的笔记本。林小凡熟练地登录自己的账号“凡神”，星野雨则用林小凡给她申请的国服小号，Id十分直白——“小雨酱喜欢凡神”。林小凡每次看到这个Id都感觉一阵羞耻，但星野雨却觉得非常好，坚决不改。
“我们今天玩这个模式，”林小凡点了点屏幕上的极地大乱斗图标，“这个模式节奏快，死了很快复活，地图就一条线，不容易迷路。”对于新手（尤其是方向感似乎不太好的星野雨）来说，这是最友好的模式了。
“はい！ 一条线！ わかった！（是的！一条线！明白了！）”星野雨认真记下。
排队，进入游戏。
林小凡随机到一个Adc（远程物理输出），星野雨随机到一个辅助英雄，技能大多是给队友加盾加血。
“小雨，你这个英雄，就跟在我旁边，看我没血了，就按这个键，E技能，给我加盾，明白吗？”林小凡尽量简化指令。
“はい！ 横にいる！ E… 盾！（是的！在旁边！E…盾！）”星野雨紧紧盯着自己的技能栏，手指悬在E键上，如临大敌。
游戏开始。
林小凡操作着英雄上前补兵，走位躲技能。星野雨果然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
“盾！小雨，给盾！”林小凡看到对面技能飞来，赶紧喊。
星野雨手忙脚乱，啪地一下按出E技能——然后套在了她自己身上。
林小凡：“……” 他硬吃了对面一个技能，血量掉了一小截。
“あっ！ ごめん！ 间违えた！（啊！对不起！弄错了！）”星野雨赶紧道歉。
“没事没事，下次看准我。”林小凡无奈。
过了一会儿，林小凡找到机会，准备上前消耗对面一套。
“小雨，这次看准我，我上了你就给盾！”
“はい！”
林小凡操作英雄上前，走A，输出。星野雨全神贯注，看准林小凡的英雄，啪！E技能出手——然后套在了旁边路过的一个残血队友身上。
那队友顶着个厚厚的盾，大摇大摆地走了。
林小凡：“？？？” 他因为没吃到盾，又被对面点了几下，血量变得不健康了。
“なんで… 兵士に…？（为什么…给队友…？）”星野雨自己也懵了，看着那个扬长而去的带盾队友，一脸不可思议。
“鼠标……要指向我的英雄……”林小凡感觉太阳穴在跳。
“あ… そうか…（啊…原来如此…）”星野雨恍然大悟。
经过几次惨痛的练习（包括但不限于：把治疗术当攻击技能扔给满血的敌人，把控制技能完美地放空，追着对面坦克狂打而忽略切后的刺客），星野雨终于稍微掌握了一点“如何把技能准确放到林小凡身上”的技巧。
虽然依旧笨拙，但当她第一次成功地在林小凡被集火时给他套上护盾和一个及时的治疗时，林小凡居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欣慰……甚至有点爽？
看着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努力地想保护自己，虽然经常帮倒忙但态度极其认真的“小辅助”，一种“带妹”的奇特成就感油然而生。
特别是当他在星野雨（偶尔）成功的辅助下，完成一次击杀或者反杀时，耳机里都会传来她真心实意的、软糯的欢呼：
“小凡！すごい！ 杀した！（小凡！好厉害！杀掉了！）”
“やったー！ 逃げた！（太好了！跑掉了！）”
“敌… 退散！ 小凡と私の胜利！（敌人…退散！小凡和我的胜利！）”
这种毫无保留的崇拜和赞美，简直是男人最好的兴奋剂。林小凡感觉自己的操作都下意识地飘逸了几分，走位更加风骚，输出更加拉满，颇有点在心上人面前孔雀开屏的意味。
他甚至开始主动指挥：“小雨，跟我来，我们去抓那个对手的。”
“はい！ ついていく！（是的！跟你去！）”
“漂亮！这个盾给得及时！”
“えへへ… 褒めてくれてありがとう…（嘿嘿…谢谢夸奖…）”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林小凡逐渐沉浸在“带妹狂魔”的快乐中时，星野雨的学习能力和……独特的游戏理解，开始展现出惊人的破坏力。
她似乎初步理解了“保护林小凡”是这个游戏里她的最高使命。于是，她开始变得……过于积极。
比如，看到一个技能飞向林小凡，她可能会一个闪现冲过来，试图用身体挡住——然后和林小凡一起被技能命中双双去世。
比如，看到林小凡血量不满，她可能会追着他拼命按治疗，哪怕治疗术还在冷却中。
比如，她觉得某个草丛“看起来很危险”，可能会不由分说地往里面扔光所有技能，成功暴露他们的位置并引来对面五人围殴。
最让林小凡血压升高的一次是，他残血正在塔下，星野雨的英雄站在他前面一点替他挡着（这个意识值得表扬）。突然，对面一个英雄从阴影里冲出来，想强杀林小凡。星野雨反应极快，立刻一个控制技能扔过去——精准地命中了那个敌人！
林小凡刚想夸她，却只见她扔完技能后，紧接着下意识地按了一下“点燃”（一个持续伤害的召唤师技能）——而那个点燃，好死不死，正好挂在了被塔打了两下已经丝血的敌人身上。
First blood!
系统提示音响起。
“え？”星野雨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叫起来，“私… 杀した！ 初めて！ 小凡、见て！ 私が杀した！（我…杀掉了！第一次！小凡，看！我杀掉的！）”
林小凡看着自己助攻那栏可怜的几十块钱，再看着屏幕中央那个显示“小雨酱喜欢凡神”完成了一血的醒目提示，以及自己因为回城被打断而只能尴尬地站在塔下的残血英雄，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屏幕上。
他的人头！他的三百块！被他家辅助用点燃K（抢）了！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她是那么开心，而且是第一次拿到人头！
“啊……嗯……很棒……”林小凡从牙缝里挤出夸奖，内心在滴血。
“ありがとう！ もっと… 顽张る！（谢谢！更加…努力！）”星野雨受到鼓励，斗志更加昂扬。
接下来的游戏，变成了林小凡的血压过山车。他一边要操作，一边要指挥，一边要忍受星野雨各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和时不时K掉的关键人头，另一边还要在她做出一点点正确操作时及时给予表扬（以免打击她的积极性）……
快乐吗？某种程度上是的。看着一个游戏小白在自己的“教导”下慢慢进步（？），听着她软糯的欢呼和崇拜，确实很有成就感。
痛苦吗？太痛苦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完美的节奏被打乱、甚至被她的神操作带崩的无力感，只有真正带过“极品萌新”的人才能体会。
一局游戏下来，林小凡感觉比打了一晚上高强度Rank（排位赛）还累。身心俱疲。
游戏结束，他们这边居然还赢了（主要靠林小凡carry和对面更菜）。星野雨看着屏幕上“胜利”的标志，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胜った！ 小凡、私たち胜った！（赢了！小凡，我们赢了！）”
“啊……赢了……”林小凡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もう一回！ もう一回プレイしよう！（再一次！再玩一次吧！）”星野雨完全没察觉到林小凡的虚弱，拉着他的胳膊摇晃着，眼睛闪闪发光。
林小凡看着她又燃起斗志的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再来一把。”
于是，第二局，第三局……
林小凡在“凡神carry全场的快感”和“被小雨酱折磨到崩溃的痛苦”之间反复横跳。星野雨则完全沉浸在“和小凡一起玩游戏”的巨大快乐中，中文夹杂着日语的惊呼和提问充斥着整个房间。
“小凡！あれ… ‘buff’ 取っていい？”
“小凡！この人… 敌？ 味方？ わからない…”
“小凡！助けて！ また死んだ…”
“小凡！すごい！ ダブルキル！（双杀！）”
“小凡！私の… 治疗… どう？ タイミングいい？”（其实不好）
“小凡！次は… どこ行く？”
等到终于哄着星野雨放下鼠标，答应休息一下的时候，林小凡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衰弱了。他靠在椅背上，双眼放空，开始认真思考：带妹上分，或许真的是男人成长路上的一道坎儿。迈过去了，就是升华；迈不过去，可能就是猝死。
星野雨却显得异常兴奋，一点疲惫的样子都没有。她拿出手机，对着笔记本，开始记录刚才学到的“新知识”：“‘K头’… は… 自分が杀すべき人を… 仲间が取る… 悪いこと… (‘K头’…是…自己该杀的人…被队友拿掉…不好的事…)”
林小凡：“……” 你学点好的行不行！
这时，他的手机又震了，还是赵强。
【强子】：凡哥！不回消息啥意思啊？到底去不去啊？哥们几个摩拳擦掌就等你了！带嫂子来亮个相呗？保证轰动全场！【坏笑】
林小凡看着消息，又扭头看了看身边正认真做“游戏笔记”的星野雨。她似乎对“线下”、“比赛”这些词还没有概念，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和他一起游戏的时光。
带她去那种场合……真的好吗？
但……如果她去了，看到他在真正的赛场上打比赛，会不会……也用那种亮晶晶的、充满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凡神】：比赛……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