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林间弥漫着草木与泥土湿润的气息。光线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斑。鸟鸣清脆，却总在某个方向突兀地断绝，留下令人不安的寂静。
猎屋前的空地上，伍小满看着面前挑选出来的两人。
一个是石老的儿子，名叫石虎，二十出头，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眼神里带着农家子弟特有的憨厚，却也有一股子被逼出来的狠劲——他新婚的妻子和出生不久的孩子，都死在了妖狼的利齿下。此刻他紧紧攥着一把从流寇尸体上捡来的、带着缺口的腰刀，指节发白。
另一个是个精瘦的年轻人，叫林猴儿，是村里最好的猎户之子，动作灵活，眼神机警，背着一张简陋的木弓，箭筒里插着十几支削尖了的硬木箭，箭头上涂抹着从一种毒藤里挤出来的、能让野兽麻痹的汁液。他父亲为了掩护村民撤退，被妖狼咬断了喉咙。
“记住，”伍小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穿透了林间的杂音，“你们的主要任务，是观察、预警、处理痕迹，以及在必要时，用最快速度撤退，把消息带回猎屋。除非迫不得已，不要主动接敌。”
石虎重重地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林猴儿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除了紧张，还有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复仇的渴望。
“大人，我们……”石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次出去，一是摸清附近地形，尤其是通往黑风岭外围山口的路线和可能的隐蔽点。”伍小满打断他，目光扫过两人，“二是找‘补给’——我们需要肉食，需要更多御寒的皮毛，也需要……验证一些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地上。那里摆着昨夜剥下的妖豹皮，还有几颗獠牙和利爪。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小块从妖豹心口附近取下的、约莫指甲盖大小、颜色暗红、触感温润的……肉块。或者说，是蕴含着比普通血肉更浓郁生命精气和某种微弱奇异能量的组织。
此界所谓的“妖兽”，体内似乎会自然凝结出这种类似“精华”的东西。流寇老二提到过，低等妖兽的“心头精肉”或“脑髓”，对练气初期的修士都略有裨益，可以辅助修炼或炼制最低等的丹药。对凡人武者来说，更是大补之物，能强壮气血。
伍小满想知道，对自己这具经由系统商城强化的、已经初步融合了部分《海贼》巨人族体魄潜力、《龙珠》赛亚人恢复特性（微量）以及《一拳》突破理论（雏形）的躯体而言，这种此界妖兽的“精华”，会有什么效果。
“走。”他没有再多说，将妖豹皮卷起背在身后，那小块精肉小心用洗净的树叶包好收起，然后当先迈步，无声无息地没入晨雾弥漫的林中。
石虎和林猴儿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林猴儿走在最后，负责消除队伍留下的明显痕迹，这是老猎户教给他的本事。
伍小满的行进方式很奇特。他并不刻意放轻脚步，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地面的起伏、枯枝落叶的分布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发出的声音极其轻微，且混在风吹叶响的自然背景音中，难以分辨。他的身体在林木间穿行，时而侧身，时而矮身，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他本身就是这山林的一部分。
石虎和林猴儿看得暗暗咋舌，他们自小在山边长大，也算熟悉山林，但从未见过有人能走得如此……“贴合”环境。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已经远离猎屋所在的山坳。周围树木越发高大粗壮，藤蔓缠绕，光线也更加昏暗。
伍小满忽然停下，举手示意。
身后两人立刻伏低身体，屏住呼吸。
前方十几丈外，一处灌木丛微微晃动。片刻后，一头体型比寻常野猪大上一圈、獠弯曲粗长、浑身覆盖着短硬黑毛的野兽钻了出来。它哼哼着，用鼻子拱着地上的腐叶，寻找菌类和根茎。
不是妖兽，只是比较强壮的普通山猪。但肉质肥厚，皮毛也能御寒。
伍小满看向林猴儿，指了指那头山猪，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一块小石子，然后比划了一个迂回的手势。
林猴儿会意，悄悄取下木弓，搭上一支箭，借着树干掩护，向侧方移动，寻找更好的射击角度。
石虎则握紧了腰刀，紧张地盯着。
伍小满等林猴儿就位，手指一弹。
咻！
小石子破空飞出，精准地打在山猪身侧的一棵树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山猪受惊，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就是现在！
侧面，林猴儿松开了弓弦。
嘣！
木箭离弦，直射山猪的眼睛！角度刁钻，速度不慢！
然而这头山猪显然经历过不少危险，反应极快，猛地一摆头！
笃！
木箭射在了它厚韧的肩部皮肉上，入肉不深，反而激起了它的凶性！
“吼！” 山猪红着眼睛，瞬间锁定了林猴儿的方向，后蹄刨地，如同一辆小型的黑色战车，轰隆隆地冲撞过去！沿途碗口粗的小树被直接撞断，声势骇人！
林猴儿脸色一白，没想到这畜生如此皮糙肉厚且暴躁。他转身就想往树上爬，但山猪冲势太快！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山猪冲撞路径的侧前方突兀闪现！
伍小满没有从正面拦截，那是最蠢的办法。他算准了山猪冲撞的路线和速度，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切入，左脚为轴，右腿如同钢鞭般抡起，自下而上，狠狠扫在山猪冲撞时微微离地的左侧前腿关节处！
八极，搓踢！攻其薄弱，坏其平衡！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山猪正全力前冲，左前腿关节骤然遭受重击，剧痛加上平衡被破坏，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控制，惨嚎着向右侧翻滚出去，碾倒一片灌木！
伍小满动作不停，如影随形！在山猪翻滚挣扎、试图起身的瞬间，他已经逼近，右拳握紧，指节凸起，手臂肌肉如同钢丝般绞紧，没有蓄力，没有花哨，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一记直拳，轰向山猪相对脆弱的耳后颅骨三角区！
砰！
闷响如击败革！
山猪的惨嚎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便瘫软下去，口鼻溢出鲜血和脑浆混合物，眼见不活了。
从山猪受惊暴起，到被击毙，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石虎张大了嘴。林猴儿从树上滑下来，看着倒地毙命的山猪，又看看收拳站立的伍小满，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他们知道这位大人厉害，但亲眼看到这干净利落、近乎艺术般的击杀，冲击力依然巨大。那看似简单的一扫、一拳，对时机、角度、力量的把控，简直精确到了毫巅！(⊙?⊙)
“处理猎物。快。” 伍小满声音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他走到山猪尸体旁，蹲下身，手掌按在猪心位置，微微闭目。
在他的感知中，这头强壮山猪的气血正在快速消散，体内只有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能量”残留，远不如昨夜那只妖豹。果然，只有真正踏入“妖兽”层次，体内才会凝结出那种特殊的“精华”。
他示意石虎和林猴儿将山猪放血、分割。猪心、肝脏等气血旺盛之处单独留下。他自己则剥下一大块相对完整的猪皮。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看向左侧更深的密林方向。
几乎同时，一声极其细微的、不同于自然风声的“簌簌”声，隐约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而隐蔽地移动，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有东西靠近。” 伍小满低声道，语气依旧平稳，但石虎和林猴儿立刻绷紧了神经，停下手中的活计，握紧了武器。
伍小满站起身，将那块妖豹皮和刚剥下的猪皮快速卷好，塞给石虎：“拿着，退到那棵大树后面。猴儿，上树，警戒四周，尤其是我们来的方向。”
两人毫不犹豫，立刻照做。
伍小满自己则站在原地，微微调整呼吸，体内那四种特质节点缓缓加速旋转，将更多的气血和力量调集起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每一处阴影，每一片晃动的枝叶。
那股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带着一种冰冷的、贪婪的意味。
不是人。
是妖兽。而且，懂得协同，懂得潜伏包抄。
“两只……不，三只。” 伍小满根据风吹草动的细微差异和那股无形的恶意，做出了判断。气息比昨晚的妖豹稍弱，但更加阴冷、敏捷，带着一种……蛇类的腥气？
咻！咻！咻！
三道灰绿色的影子，几乎同时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电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在空中留下模糊的残影！
是蛇！但又不是普通的蛇！每一条都有成年人大腿粗细，长度超过两丈，浑身覆盖着灰绿色、带着暗沉花纹的鳞片，三角头颅，猩红的竖瞳，张开的巨口中獠牙森白，滴落着粘稠的毒液。它们弹出的瞬间，身体竟然隐隐有破风之声！
妖蛇！而且是擅长伏击、速度奇快的种类！
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站在中间的伍小满！三条妖蛇，分别袭向他的头、胸、腹，配合默契，封死了他所有主要的闪避空间！
电光石火之间，伍小满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左右闪避——那都在妖蛇的计算之内。
他选择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前！迎着正面袭向胸口的那条妖蛇，猛然矮身突进！
这一步，快如鬼魅，幅度极小，却妙到毫巅地让过了咬向头颅和腹部的那两条蛇吻！同时拉近了他与正面妖蛇的距离！
正面妖蛇显然没料到猎物会主动送上门，血盆大口已然张开，毒液喷溅，腥风扑面！
伍小满矮身前冲的同时，右臂如枪般笔直刺出，五指并拢如凿，指尖凝聚着穿透性的力量，无视了喷溅的毒液（皮肤传来微弱的灼烧感，但被强大的体魄抗性抵消），精准无比地、后发先至地、狠狠刺入了妖蛇大张的口中，顺着柔软的上颚，直贯脑颅！
噗嗤！
温热血腥的浆液迸溅！
正面妖蛇的扑击之势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一下，便软软垂下。
而此刻，另外两条妖蛇的攻击才堪堪落空，从伍小满头顶和腰侧掠过！它们反应极快，一击不中，蛇尾立刻如同钢鞭般顺势抽扫过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伍小满一击毙敌，毫不停留，身体借着前冲之势就势向前翻滚，间不容发地避开了两条蛇尾的夹击！翻滚中，他单手撑地，腰腹发力，如同弹簧般弹起，正好落在其中一条妖蛇的侧面！
那条妖蛇刚抽空尾巴，正要调整姿态，见敌人近身，立刻凶狠地扭头撕咬！
伍小满不闪不避，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一把扣住了妖蛇脖颈下方相对细软的部位（七寸附近），巨大的握力瞬间爆发，如同铁钳合拢！同时，右拳已经如同重锤般轰在了妖蛇的太阳穴位置（蛇类类似结构）！
咔嚓！
鳞片碎裂，骨骼凹陷！
第二条妖蛇的挣扎瞬间无力。
最后一条妖蛇眼见两个同伴顷刻毙命，猩红的竖瞳中竟然闪过一丝拟人化的惊惧，它不再攻击，身体一扭，就要钻入旁边的灌木丛逃窜！
想跑？
伍小满脚下一蹬，地面腐叶炸开，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出！速度竟然比这以敏捷着称的妖蛇还要快上一线！在妖蛇即将没入灌木的刹那，他追上了蛇尾，双手抓住碗口粗的蛇尾末端，暴喝一声，腰马合一，全身力量如同江河倒灌般爆发！
给我——回来！
呼！
庞大的蛇躯竟然被他硬生生从灌木丛中拽了出来，抡过头顶，狠狠砸向旁边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树干！
砰！！！！
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树叶簌簌落下！
妖蛇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嘶鸣，脊柱寸断，软塌塌地滑落在地，再无生机。
从三条妖蛇暴起袭击，到全部毙命，不过五六息时间。
树上的林猴儿看得目瞪口呆，手心全是冷汗。树后的石虎抱着皮毛，心脏狂跳。
伍小满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刚才的爆发，尤其是最后抡砸那一下，消耗不小。三条妖蛇的实力，单论气血和肉身强度，或许不如昨晚的妖豹，但速度和配合，以及那种阴毒刁钻的攻击方式，威胁更大。而且，它们的毒液……伍小满看了一眼自己右手手背，那里沾染了几滴毒液，皮肤微微发红，有点麻痒，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巨人族体魄对毒抗的加成，加上赛亚人特性的微量恢复力，效果不错。” 他心中评估。如果是普通练气一二层的修士，被这种妖蛇毒液溅到，恐怕都要手忙脚乱一番。
他走到三条妖蛇尸体旁，如法炮制，剖开蛇躯。果然，在每条蛇的七寸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都找到了一小团暗绿色、如同凝固胶质、散发着微弱腥甜和清凉气息的“蛇胆精华”，比妖豹的心头精肉蕴含的能量更活跃，但似乎偏向阴寒毒属性。此外，蛇牙、毒腺也是不错的材料。
“下来吧，收拾东西，我们得立刻离开。” 伍小满对树上的林猴儿说道。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很快就会引来更多不速之客。
石虎和林猴儿连忙下来，手脚麻利地将山猪肉、蛇胆精华、蛇牙等材料分门别类包好。三条妖蛇的皮也被伍小满快速剥下，虽然破损了些，但依然有用。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伍小满忽然眉头一皱，再次看向密林深处。
这一次，感觉更清晰了。
不是妖兽。
是……人。
而且，不止一两个。脚步杂乱，气息粗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和……焦躁？
“躲起来！” 伍小满低喝，率先拎起最大的那个包裹，示意石虎和林猴儿带着东西躲到旁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面。
他自己则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附近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隐身在树冠之中，屏息凝神。
片刻之后，一行约莫七八个人，从林间钻了出来。他们穿着杂乱的皮甲或布衣，手中拿着刀剑弓箭，个个面带凶悍之色，但此刻不少人身上带伤，衣衫破烂，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疲惫和怒意。
是流寇！看装扮和那股子匪气，很可能是血狼帮的人！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山猪的惨嚎和妖蛇毙命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妈的，刚才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怎么没人？”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骂骂咧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山猪和三条妖蛇的尸体，还有明显的打斗痕迹，眼睛一亮，“有猎物！刚死不久！”
“小心点！”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独眼汉子（并非昨夜那个）比较谨慎，示意手下散开警戒，“能干掉三条碧线妖蛇，不是简单角色。说不定是其他寨子的人，或者……是灰岩城的猎妖队？”
“头儿，看这手法……” 一个蹲在妖蛇尸体旁的瘦子查看了一下，脸色有些怪异，“不像是用利器杀的，倒像是……被蛮力打死的？你看这蛇头，骨头都碎了……”
“蛮力？” 独眼头目皱眉，走到近前仔细查看，越看越是心惊。蛇鳞破碎的痕迹，骨骼塌陷的形态，确实像是被重兵器砸的，但现场又没看到锤斧之类的重武器。而且，那山猪的死法也干脆利落。
“难道是有体修路过？” 独眼头目喃喃自语，随即又摇头，“体修罕见，而且大多在城池或大门派，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杀这些低等妖兽？”
“头儿，管他呢！东西拿走！” 刀疤脸贪婪地看着地上的妖兽材料，尤其是那三团蛇胆精华，“咱们被黑风岭那群发疯的畜生撵得像狗一样，死了好几个兄弟，正好拿这些补补！”
“蠢货！” 独眼头目骂了一句，“能轻易击杀三条碧线妖蛇的人，是好惹的？东西不见了，他若回来，我们还有命？”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空手走吧？” 刀疤脸不服。
独眼头目眼神闪烁，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又看了看周围，忽然压低声音：“留下两个人，藏在附近盯着！如果那人回来，看他是什么路数。如果是独行的肥羊……哼！如果是硬茬子，我们再撤也不迟！其他人，带上那山猪肉，先撤！这血腥味太重！”
“头儿英明！”
树冠上，伍小满将下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血狼帮的人，被黑风岭的妖兽“撵得像狗一样”？看来黑风岭内部确实发生了变故，导致外围的妖兽也变得异常活跃和具有攻击性。
留下两个盯梢的？想钓鱼？
伍小满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悄无声息地从树的另一侧滑下，如同融入了阴影，绕向那两个被指定留下的流寇即将埋伏的方向。
猎人，有时也需要扮演猎物。
而猎场，从来就不止一个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