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碰撞的瞬间,林小满便清晰感知到——这些石像的实力,远超她过往遭遇的任何对手。石像的剑法古朴凌厉,招招直指要害,力道更是雄浑无匹,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隐隐开裂。
筑基后期对阵金丹初期,本就是天壤之别。她能勉强支撑,全赖《养剑诀》凝练的精纯剑元,以及《月华剑诀》刁钻灵动的招式。
“铛!铛!铛!”
金铁交击声在陡峭山道上反复回荡,林小满边战边退,试图捕捉石像的破绽,却徒劳无功——石像动作浑然一体,竟无半分疏漏,或者说,以她当前的修为,根本无从窥见。
第十招,她的剑被震飞,石像的石剑停在她咽喉前三寸处,缓缓收回,退回原位。
第一关,败。
林小满捡起长剑,大口喘着粗气,虎口已是血肉模糊,右臂彻底麻木。“这样硬拼……绝对不行。”她喃喃自语,盘膝坐下调息,脑海中飞速回放方才的战斗画面:石像的招式看似变幻莫测,实则隐隐透着规律——斜劈、直刺、横削……九剑一轮回,周而复始。
这不是单独的石像,而是剑阵!
她抬眼望去,每隔九尊石像,形态便略有差异:第一尊持剑,第二尊持刀,第三尊持枪……九种兵器对应九种战法,构成循环往复的剑阵。而她要做的,不是硬抗,而是找到破阵的节点。
一炷香后,林小满重新站起。
当第一尊石像再次斜劈而来,她不退反进,身形如蝶翼般侧滑,避开剑锋的同时,剑尖精准点向石像手腕关节——那是它发力的关键枢纽。石像动作猛地一滞,林小满趁势欺身,月华剑光直取石像咽喉处那枚淡不可见的符文核心。
“咔嚓!”
石像僵立片刻,缓缓退开,让出通路。
第一关,过!
她迈步走向第二尊持刀石像,刀法大开大合、威猛霸道,她依旧以云踪步灵活周旋,耐心捕捉刀势转换的间隙。二十招后,她终于等到那转瞬即逝的停顿,一剑刺中刀柄符文。
第二关,过!
枪、戟、斧、钺、钩、叉、棍……每一种兵器都有独特的战法逻辑,每一尊石像都藏着固定的破绽。林小满如同解一道繁复的棋局,步步拆解,剑意在实战中飞速精进,《月华剑诀》三式融会贯通,渐入化境。
闯过第五十关时,她顺势突破筑基巅峰;第八十关时,她对剑道的理解已然升华——不再拘泥于招式表象,而是触碰到了“剑意”的本质。
剑意,是剑修对剑道的感悟,是自身意志的延伸。凌月师叔的剑意是“守护”,守护苍生,守护正道。那她的剑意,又是什么?
林小满边战边思:最初练剑,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后来,是为了保护师父、师兄师姐,守护青云剑宗;如今,是为了镇压魔道,守护这方天地?不,太过空泛,不是她的本心。
她的剑,应当更纯粹——斩断该斩之物,守护该护之人,走自己认定的路。
念头通达的刹那,丹田内的剑元骤然沸腾,并非量的累积,而是质的蜕变。剑元疯狂凝聚、压缩,在丹田中央形成微小旋涡,旋转着吞噬周遭剑元,越来越凝实,隐隐有了“核”的雏形。
金丹的门槛,竟在激战中悄然触碰到了!
可就在此时,第九十九关横亘眼前。
这尊石像赤手空拳,静静立于石阶之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林小满握紧长剑,全神戒备,石像却只是缓缓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身形骤然模糊——不是消失,是速度快到极致,肉眼无法捕捉!
下一秒,石像已出现在她面前,一掌拍向胸口。林小满下意识挥剑格挡,“铛”的一声金铁交鸣,石像竟以肉掌硬接剑锋,浑厚掌力震得她连退七步,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好强……”她脸色惨白,这尊石像的实力,至少是金丹后期!
硬拼必败,取巧又无从下手——石像无兵器,无明显破绽,该如何应对?
混乱中,凌月师叔传承中的话语骤然浮现:“剑道修行,首重修心。心正则剑正,心明则剑明。”
心……她的剑心,究竟是什么?
林小满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丹田,凝视着那枚剑元旋涡。若继续压缩、凝练,它会化作什么?不是普通金丹,而是剑修独有的剑丹!
她豁然睁眼,眼中一片清明。
剑道从不是打打杀杀,不是争强好胜,而是一条需要用一生去践行的路。眼前的石像,不是敌人,而是指引她悟道的契机。
她放下长剑,盘膝而坐,不是放弃,而是静心悟道。石像静静伫立,未曾打扰。
时间缓缓流逝,林小满的气息逐渐变化:从浮躁到沉稳,从凌厉到内敛,剑意悄然凝聚成形——不是守护,不是杀戮,而是“坚定”: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坚定地斩断阻碍,坚定地守护珍视的一切。
剑心通明!
她站起身,未再拔剑,只是对着石像郑重行了一个剑礼。石像望着她,缓缓点头,侧身让开道路。
第九十九关,过!
最后一关,第一百零八尊石像,就在山顶。
林小满踏上最后一级石阶,视野豁然开朗。百丈见方的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祭坛,祭坛上立着十丈高的漆黑石碑——镇魔碑!碑身密密麻麻刻满符文,在暗红天光下微微闪烁,仿佛拥有生命。
石碑前,一个身着朴素麻衣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
林小满骤然僵住,这张脸,她见过——在焚天谷赤炎山的记忆碎片里,在火云真人提及师父时的眼神中。
“赤炎……真人?”她声音发颤。
男子微微一笑:“是我。”
“你不是被封印在这里吗?”
“是,也不是。”赤炎真人轻叹,“被封印的是我的肉身,你所见的,是我的残魂。我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你,镇魔剑主。”
林小满握紧剑柄:“等我……做什么?”
“完成三千年前未竟的使命——加固封印,镇压魔尊。”赤炎真人走向石碑,“来吧,把手放在碑上。”
林小满犹豫片刻,伸手按上冰冷的碑面。刹那间,海量信息如潮水涌入脑海:
三千年前的惊天大战,八大魔尊的滔天魔威,人族大能以性命为代价布下的封印,还有镇魔剑的来历——它竟由天魔尸骨锻造,而锻造者,正是赤炎真人的先祖!
“我们赤炎一族,世代守护封魔之地。”赤炎真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百年前,我为突破化神误入歧途,修炼魔功最终走火入魔,被镇压于此。弟子火云一心救我,却不知我早已无药可救,魔性已深入神魂,无法剥离。”
林小满猛地抬头:“所以火云真人她……”
“她被我骗了。”赤炎真人苦笑,“我告诉她,集齐火神令与冰神珠便能救我,实则那两样东西,是加固封印的关键。我让她寻找镇魔剑主,不是为了自救,而是希望你能在我彻底入魔前,杀了我——用镇魔剑吸收我的魔性,加固封印。”
“杀了你?”林小满后退一步,手心冰凉,“我……”
“你必须这么做。”赤炎真人眼神坚定,“我的魔性已压制不住,最多三日,便会彻底入魔冲破封印。届时,八大魔尊将重现人间,我也会成为第九尊魔尊,整个人间都将沦为炼狱。”
他走到祭坛边缘,望向山下:“你可知这一百零八尊石像的来历?那是当年一百零八位人族修士,以自身骸骨化作石像,残魂凝成阵灵,布下这试炼大阵——只为考验后继的镇魔剑主,唯有通过试炼者,才有资格执掌镇魔剑,肩负封印之责。而你,做到了。”
林小满紧咬下唇,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杀一个自愿赴死的人,与屠戮何异?
“孩子,不必有负担。”赤炎真人语气温和,“这是我的选择,为三百年前的过错赎罪。况且,这对你亦是机缘——吸收我的魔性可补充镇魔剑本源,稳固封印,你的修为也能更上一层。”
林小满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凌月师叔的微笑、师父的叮嘱、师兄师姐的关怀,还有那些因魔道肆虐而逝去的生命。她睁开眼,眼中只剩决绝。
拔剑,漆黑剑身映出她苍白的脸庞。
“对不起……”她轻声呢喃,一剑刺出。
剑尖没入赤炎真人胸口,没有鲜血喷涌,只有璀璨金光从他体内溢出,如流萤般涌入镇魔剑。剑身剧烈震颤,发出欢快的嗡鸣,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顺着剑身涌入林小满体内,那不是灵力,不是剑元,而是源自天魔本源的力量。
她的修为疯狂暴涨:筑基巅峰→金丹初期→金丹中期……最终稳稳停在金丹后期!
镇魔剑亦悄然蜕变,剑身锈迹尽数剥落,露出光滑如墨的本体,剑柄上“求败”二字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字:“镇魔·赤炎”。
赤炎真人的名字,永远铭刻于剑上。
金光散尽,赤炎真人化作点点流光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枚赤红如火的珠子——他的本命火丹。
林小满捡起火丹,掌心仍残留着余温。她走到镇魔碑前,将火丹按在碑面。
“嗡——”
石碑发出低沉的轰鸣,符文从底部开始逐层亮起,直至顶端最后一枚符文绽放光芒,整块石碑爆发出刺目金光,直冲云霄,竟将暗红的天穹撕裂一道裂口。
封魔之地的封印,彻底加固!
一股无形的功德之力从石碑中溢出,涌入林小满体内。她瘫坐在地,望着手中的剑,望着剑柄上的“赤炎”二字,眼泪无声滑落。
“阿锈……”她轻声呼唤。
“我在。”剑灵的声音清晰而强大,不复往日虚弱,“谢谢你,小满。”
“谢我什么?”
“谢谢你完成了使命,也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林小满擦干眼泪,起身欲返,山下却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剑鸣破空,灵力爆炸,还有沈寒那熟悉的冰魄剑意!
出事了!
她脸色剧变,纵身朝山下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