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从岩壁后面伸出来的时候，苏然没动。
那只手很脏，沾着泥，手指粗粗的，掌心朝上，没有拿武器。接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部落里的猎人，脸上都是胡子。他看到苏然，马上笑了。
“没事了。”他说，“那边塌了，我们把出口堵住了，他们跑不掉几个。”
苏然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差点站不住。张峰听到声音走过来，扶了他一把。
“你还真能撑啊。”张峰看着他，“脸都白了还站在这儿。”
“我不站这儿，谁替大家看着？”
张峰没说话，拍了他一下，转身冲猎人喊：“把伤员带过来！这边有药！”
人一个接一个从各处走出来。有人背着同伴，有人扶着老人，走得慢，但没人停下。一个老妇人端着碗水走到苏然面前，递给他。
“喝点。”
苏然接过，一口气喝完。水有点凉，还有点草味。
“谢谢。”
老妇人摇摇头，“该我们谢谢你。”
她放下碗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多说。可这句话让苏然心里热了一下。
第二个上来的是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布条和草药。她一句话不说，蹲下就给苏然包扎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干了，她轻轻擦掉，动作很稳。
“你们救了孩子。”她说，“也救了井。”
说完她就走了。
接着有人开始收拾。断掉的刀被捡起来，烧焦的木头搬开，倒下的石头清理出路。没人喊话，也没人指挥，但大家都在做事。
张峰坐在石头上吃干粮，边吃边看，“这些人……还挺快。”
苏然靠着支架站着，手机还在录。弹幕一直在跳。
“主播快坐下吧！”
“别硬撑了！”
“这波太拼了！”
他没回，只是慢慢把镜头转了一圈。画面里有人走路，有人干活，有女人抱着孩子小声说话。大家都在动，但不再慌。
过了半小时，鼓声响了。
咚、咚、咚。
三声，很低，传得很远。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事，往中间空地走。苏然看了眼张峰，两人一起过去。
部落首领站在高台上，身后插着一面兽皮旗，风吹得旗子哗啦响。他看着下面的人，最后目光落在苏然和张峰身上。
“今天，”他说，“我们活下来了。”
没人说话，大家都抬头看着他。
“不是因为神兽来了，也不是敌人太弱。是因为有两个外乡人，站在这里，没有走。”
他指着苏然，“他本可以跑。但他进了林子，找水，治人，挡敌人。”
又指着张峰，“他受伤了，还能拿刀冲上去。他喊那一句‘他们头儿死了’，让敌人自己乱了。”
下面有人点头，有人小声应和。
“他们不是族人，却为我们流血。所以今天，我们要行‘赤焰礼’。”
两个少年抬着火盆上来。火焰是深红色的，不像平常那样橙黄，烧得很安静，没有声音。
首领拿起一根长枝，点燃后递给苏然，“绕火三圈，每一圈代表一次守护。”
苏然接过，走向火盆。
第一圈他走得很慢，手臂还在渗血。第二圈时，人群开始低声念一段话，听不懂，但节奏一样。第三圈走到一半，张峰突然从旁边冒出来，跟着他一起走。
“我算不算也算守护？”他笑。
苏然也笑了，“算，当然算。”
两人走完最后一圈，把火枝插进土里。火焰一下子蹿高，然后又稳下来。
首领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两样东西。
一个是护腕，深褐色，像是用老树根做的，表面有细纹，摸起来有点暖。
“戴上它。”首领说，“它能让你感觉到周围的动静，就算你闭着眼也能知道。”
苏然双手接过，戴在左手上。刚扣好，手腕就是一热，像有什么通了电。
另一个是号角，用整根兽骨磨成的，一头宽一头窄，上面刻着一圈圈的线。
“这是以前守山人用的东西。”首领把号角交给张峰，“吹三声，山里的动物会听见。它们不一定来，但如果来了，就是把你当朋友。”
张峰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咧嘴一笑，“那我可得试试。”
“现在不行。”首领说，“留到关键时刻用。”
张峰把号角挂到脖子上，拍了拍，“记住了。”
仪式结束，人群散开。但没人走远。有人生火做饭，有人搬木头搭棚子，小孩在边上跑来跑去。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跑到苏然面前，把手里的石头挂饰塞进他手里。那石头很光滑，中间有个小孔。
“送给你。”孩子说，“哥哥不怕坏人了。”
苏然蹲下来，和他平视，“谢谢你。我也送你个东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铁片，上面刻着一个信号格的图案，是他直播平台的标志。
“拿着这个。”他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你是主播的朋友。说不定哪天，我就回来了。”
孩子紧紧攥住铁片，点点头，蹦蹦跳跳跑了。
张峰看着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大人物了。”
“我不是大人物。”苏然说，“但我得让他们记得我。”
天快黑的时候，饭做好了。
每家都拿出了吃的。烤鱼、野菜汤、发酵的米酒，摆了一地。大家围坐一圈，边吃边聊。
一个中年男人敬张峰酒，“你今天那一嗓子，比箭还准。”
“那是实话。”张峰喝一口，“老大一倒，谁还想送死？”
旁边人都笑了。
苏然没喝酒，喝了一碗汤。味道咸淡都有，但很暖。
他低头看系统界面。人气值七十九万三千，还在涨。流量点六千一，恢复药剩一瓶。护腕的状态栏显示【感知增强：已激活】。
弹幕一直没停。
“看到那个护腕了吗？肯定有隐藏功能！”
“号角太帅了，求下次吹一次！”
“孩子给主播送石头，我哭了。”
苏然对着镜头笑了笑，“今天没什么操作，就是活着。但能活着，是因为有人愿意一起扛。”
张峰听见了，转头看他，“你又跟他们说话呢？”
“嗯。”
“他们听不见。”
“但他们看得见。”苏然说，“只要看见，就够了。”
夜深了，篝火还在烧。有人开始唱歌，调子简单，重复几句。孩子们围着火堆跳舞，拿木棍当刀玩。
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在苏然身边坐下。
“你们明天走吗？”她问。
“还不知道。”苏然说，“敌人可能还会来。我们得等几天。”
老太太点头，“那就住下。屋子修好了，床也铺了。”
她顿了顿，“你们要是不来，水早就没了。孩子也活不成。我们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都明白。”
苏然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老太太站起来，拍拍裙子，走了。
张峰凑过来，“你看，你现在成英雄了。”
“我不是英雄。”苏然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可你做了，别人没做。”张峰看着火堆，“这就够了。”
苏然抬起手，看了看新戴的护腕。火光下，那纹路有点亮，像是会呼吸。
他忽然觉得，这场直播，不只是他在看世界。
世界也在看着他。
弹幕又刷起来。
“主播保重！”
“我们都支持你！”
“别关直播，我们一直都在！”
苏然对着镜头说：“今天就这样。我没倒，你们也没走。明天继续。”
他正要收手机，一个女孩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小束花，紫色的，花瓣很小。
她一句话不说，把花放在支架旁边，然后跑开了。
苏然看着那束花，没动。
火光映在屏幕上，照出一行新弹幕。
“这才是真正的粉丝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