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硝烟还没散尽，炼尸人的消息就像毒藤，缠上了小镇每个人的心头。那个从柴房走出来的扎羊角辫女孩，最终还是跟着队伍回了镇，只是从此沉默得像块石头，每天抱着弟弟的遗物坐在仓库角落，眼神空得能装下整个冬天的风。
“老栓说，炼尸人的窝点在辐射沼泽那边。”夜枭把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拍在陆奇面前，上面用红墨水画着个扭曲的骷髅，旁边标着“死水潭”，“以前是个生物实验基地，核爆后积水成了沼泽，那些杂碎就把俘虏扔进去泡，说是能催生出‘刀枪不入’的怪物。”
陆奇的指尖划过“死水潭”三个字，核心碎片突然发烫，暗紫色的纹路像活过来的蚯蚓，在衣料下疯狂蠕动。【检测到高强度辐射生物能量，与炼尸人实验体特征吻合。检测到大量人类生命信号，存活状态：濒危。】
“有孩子活着。”他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工兵铲的刃口还冷，“至少十个。”
林悦正在给孩子们分新找回来的罐头，听到这话，手里的铁皮罐“哐当”掉在地上，黄桃罐头滚出来，在泥地上摔得稀烂。“我们得去救他们。”她的声音发颤，却异常坚定，“不能让他们变成……变成怪物。”
安安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小手拽着陆奇的裤腿：“沼泽里有好多影子，在哭，说冷。”
这已经是安安第三次感知到异常了。前两次分别指向石棺藤蔓和铁麦母巢，每次都精准得让人脊背发凉。陆奇摸了摸她的头，把工兵铲往地上一顿：“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出发。”
“我也去。”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里攥着半块弟弟的骨头，“我认识炼尸人的头目，他左脸有块月牙形的疤，以前去黑风寨收‘货’时见过。”
陆奇盯着她看了半晌。女孩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像堆压着火星的干柴，一点就着。“可以。”他最终点头，“但得听指挥，不准乱来。”
女孩没说话，只是把骨头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
出发那天，天阴得像块浸了血的破布。队伍里多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小花。她背着个比自己还大的布包，里面装着煤油、火折子，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铁条，说是“给炼尸人尝尝厉害”。夜枭想把她劝回去，却被她一句话堵了回来：“罐头厂的二丫，就是被他们泡成怪物的。”
辐射沼泽比想象的更恶心。黑色的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腐肉混合着臭鸡蛋的味道，水面上漂浮着不知名的绿色藻类，偶尔能看到半沉半浮的骸骨，手指骨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踩着石头走。”女孩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得像猫，“这些石头是实验基地的地基，结实。”她的赤脚踩在湿滑的石头上，被尖棱划破了也浑然不觉，血珠滴进泥浆里，瞬间被黑色的水泡吞没。
陆奇举着工兵铲，警惕地扫视四周。沼泽深处传来奇怪的嘶吼，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在挣扎，又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泣。核心碎片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警告：检测到三级辐射变异体，距离500米，正在高速接近！】
“小心！”他大喊一声，光刃瞬间爆发，青金色的能量劈开迎面扑来的黑影——那是个身高近三米的怪物，皮肤像泡发的腐肉，浑身长满绿色的脓包，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的位置只剩下个黑洞，嘴里淌着粘稠的涎水，发出非人的嚎叫。
“是‘沼泽憎恶’！”女孩的声音带着恐惧，却没后退，“炼尸人用十个活人泡一个，最能扛打的那种！”
怪物的爪子横扫过来，带起腥臭的风。陆奇用能量拟态模拟出护盾，挡住攻击的瞬间，光刃直刺它的胸口——却被厚厚的腐肉弹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绿色的脓液喷涌而出，溅在石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打它的脖子！”夜枭举着步枪，子弹打在怪物身上像挠痒，“那里的皮肤最薄！”
陆奇会意，光刃转向怪物的脖颈。就在这时，怪物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墨绿色的粘液，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女孩突然扑过来，将陆奇推开——粘液全泼在了她的背上，衣服瞬间被腐蚀出大洞，露出的皮肤上冒出青烟。
“你疯了！”陆奇目眦欲裂，光刃爆发到极致，终于斩断了怪物的脖子。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怪物轰然倒地，在泥浆里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女孩疼得蜷缩在地上，后背的皮肤已经溃烂，却咬着牙没哭，只是指着沼泽深处：“快……快去救他们……再晚就……”
林悦赶紧掏出抗辐射药膏，往她背上涂，药膏接触到溃烂处，发出“嗞嗞”的声响，女孩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盯着陆奇：“求你……别让我弟弟白死……”
陆奇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防化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夜枭，你带她回岸边处理伤口，我们去救人。”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行！”夜枭急了，“你们只有三个人，炼尸人的基地肯定有埋伏！”
“服从命令。”陆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小花和罐头厂的两个男孩，“我们走。”
穿过一片齐腰深的水藻，实验基地的轮廓终于在浓雾中显现。那是个半淹没在沼泽里的金属建筑，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抓痕，门口站着两个和刚才一样的沼泽憎恶，手里拖着铁链，链尾拴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往一个敞开的铁门里拽。
“就是那里。”小花的声音发颤，却握紧了手里的铁条，“炼尸人把活的扔进左边的池子，死的扔进右边的锅炉。”
陆奇示意大家躲在水藻丛里，观察着基地的布局。门口两个憎恶，了望塔上有个拿步枪的守卫，铁门内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核心碎片的能量显示，至少有十五个孩子还活着，都被关在地下一层。
“我去引开憎恶。”陆奇低声说，“小花，你带男孩们去撬锁，救了人就往东边跑，那里有片硬地，我会跟上。”
“那你呢？”小花攥着铁条的手在抖。
“我去炸锅炉。”陆奇指了指基地右侧那个冒着黑烟的烟囱，“炼尸人用锅炉处理尸体，里面肯定堆着不少可燃物，炸了它，能给你们争取时间。”
小花还想说什么，却被陆奇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必须做到”的决心，像在罐头厂时一样，让人莫名安心。
陆奇捡起块石头，用力砸向了望塔。守卫骂骂咧咧地探出头，刚想开枪，就被陆奇的光刃刺穿了喉咙，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两个沼泽憎恶听到动静，嘶吼着冲过来，庞大的身躯在水藻丛里横冲直撞。
“这边！”陆奇大喊着，光刃在前面开路，故意把憎恶引向沼泽深处。泥浆飞溅，腐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他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速度丝毫不敢放慢——他必须给小花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与此同时，小花带着两个男孩，像泥鳅一样钻进铁门。里面比想象的更阴森，墙壁上挂着铁钩，上面吊着血淋淋的人皮，地上的血泊已经发黑，混着头发和碎骨。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炼尸人正围着一个铁笼，手里拿着手术刀，笼子里的孩子吓得瑟瑟发抖。
“就是现在！”小花突然大喊，将手里的煤油泼向最近的炼尸人。男孩们趁机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火焰瞬间燃起，炼尸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白大褂烧得像只火鸟。
混乱中，小花用铁条撬开铁笼的锁。“跟我走！”她拉起笼子里的孩子，往楼梯口跑。其他房间的炼尸人听到动静，纷纷冲出来，手里的手术刀闪着寒光。
“往地下一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突然喊道，他穿着破烂的实验服，脸上全是伤疤，“那里有密道！我以前是这里的研究员，我知道路！”
小花犹豫了一下，看到老人眼里的急切，最终还是相信了他。一群孩子跟着老人往地下跑，楼梯间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和炼尸人的怒吼。
陆奇把沼泽憎恶引到一片深水区，光刃突然转向，斩断了它们的腿筋。怪物轰然倒地，在泥浆里挣扎，却再也站不起来。他转身往基地跑，刚到门口，就看到小花带着孩子们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十几个拿着手术刀的炼尸人，为首的那个左脸果然有块月牙形的疤，眼神阴鸷得像毒蛇。
“抓住他们！”疤脸嘶吼着，手里的手术刀甩出，擦过小花的胳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往东边跑！”陆奇大喊着，光刃横扫，逼退追上来的炼尸人。他看向基地右侧的锅炉，浓烟正从烟囱里滚滚冒出，像根黑色的手指指向天空。
“你先走！”小花把最后一个孩子往前推，自己却捡起地上的铁棍，挡在陆奇身后，“我帮你！”
陆奇没废话，转身冲向锅炉。炼尸人的实验室里果然堆满了酒精和化学试剂，他把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堆在一起，用核心碎片的能量引燃——青金色的火焰瞬间窜起，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快跑！”他拽着小花的手往外冲。就在他们冲出基地的瞬间，锅炉轰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他们掀飞，落在沼泽的硬地上。回头望去，实验基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炼尸人的惨叫声和爆炸声混在一起，像首地狱的歌谣。
孩子们都安全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他们躲在水藻丛里，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陆奇松了口气，刚想走过去，却看到老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注射器，扎向离他最近的孩子！
“小心！”陆奇的光刃瞬间飞出，刺穿了老人的手腕。注射器掉在地上，里面的绿色液体溅出来，腐蚀了一块石头。
“你不是研究员！”小花的声音带着惊怒。
老人的脸瞬间扭曲，撕下脸上的伤疤——那是张假皮，下面露出的皮肤光滑白皙，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不愧是陆奇，果然够警觉。”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之前黑风寨花姐的语调，“可惜啊，你们还是没躲过我的圈套。”
陆奇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老人，竟然是花姐的同伙，或者说，是另一个“花姐”！炼尸人根本不是最终目标，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些孩子！
“沼泽里的怪物，不过是吸引你们注意力的幌子。”假老人笑得越发狰狞，“真正的实验体，是这些干净的孩子。只要给他们注射‘星尘催化剂’，就能变成比沼泽憎恶厉害十倍的武器！”
他突然吹了声口哨。沼泽深处传来更多的嘶吼，至少有十个沼泽憎恶从泥浆里站起来，眼里闪烁着红光，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给你们个选择。”假老人舔了舔嘴唇，“把星尘核心交出来，我就放这些孩子一条生路，不然……就让他们变成怪物的养料。”
孩子们吓得哭了起来，紧紧抱在一起。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站出来，挡在孩子们面前，手里攥着弟弟的骨头：“不准伤害他们！”
假老人笑了：“小丫头片子，你以为你能挡住什么？”
“我能挡住这个！”女孩突然将骨头扔进沼泽，同时大喊，“它们怕这个！炼尸人用亲人的骨头能暂时控制怪物！”
沼泽憎恶果然愣了一下，嘶吼着后退了几步。假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怎么知道？”
“我弟弟……就是被你注射了催化剂，变成了第一个沼泽憎恶。”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在黑风寨偷听到的，你说用亲人的骨头当‘缰绳’，最管用。”
陆奇突然明白了。女孩早就知道老人是假的，她跟着队伍回来，跟着他们来炼尸人基地，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给弟弟报仇，为了不让更多孩子变成怪物。
“动手！”他大喊着，光刃爆发到极致，和假老人缠斗在一起。小花带着孩子们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那些行动迟缓的沼泽憎恶。女孩则跑到沼泽边，不断将捡来的骸骨扔进水里，怪物们果然变得狂躁，开始互相攻击。
假老人的身手很厉害，手术刀的速度快得像闪电，陆奇的光刃几次都差点被他缠住。核心碎片的能量消耗极快，青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暗。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冲出，用身体撞向假老人——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
“我跟你同归于尽！”女孩的手里攥着一捆点燃的煤油布，火苗舔舐着她的衣服，像只燃烧的蝴蝶。
假老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陆奇的光刃上——青金色的能量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女孩的衣服还在燃烧，她却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弟弟……姐姐为你报仇了……”
陆奇冲过去，用外套裹住她，扑灭了火焰。女孩的身体已经被烧伤，却紧紧抓着他的手：“那些孩子……拜托你了……”
她的手慢慢松开，眼睛永远地闭上了。沼泽的风卷起她的头发，像只终于自由的鸟。
回去的路上，没人说话。孩子们抱着从炼尸人那里抢来的罐头，却谁也吃不下。小花把女孩的尸体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像在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陆奇走在最后，怀里的核心碎片安静了许多，暗紫色的纹路变得柔和，像层温暖的纱。他突然明白，炼尸人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怪物，而是他们试图磨灭的东西——孩子眼里的光，为了亲人奋不顾身的勇，还有在绝境里依然相信“能变好”的傻气。
这些东西，比星尘核心的能量更珍贵，也更坚韧。
小镇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像无数双等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