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之外，血流漂杵，尸横遍野。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嚎声汇成了一曲末日悲歌。
震得天空中的云层都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为了大周！杀！”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身上插着三支箭矢，浑身浴血，却依旧挥舞着断刀，嘶吼着冲向前方。
他曾是大周北境的守护神，一生都在与异族搏杀，可现在，他却要将刀锋对准自己的同胞。
他身后，是六十万大军，这是大周最后的底蕴。
他们抽空了所有边镇的守军，将那些本该抵御外敌的精锐，投入到这场平定内乱的战争中。
然而，他们的对手，却比任何异族都要疯狂。
“为了萧老爷！为了新世界！”
“冲啊！打倒腐朽的朝廷，人人有饭吃！”
张屠户身先士卒，手中一把杀猪刀使得虎虎生风，他身后的八十万大军，虽然装备和训练时间远不如对面的边军。
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们曾是食不果腹的流民，是萧衍给了他们新生，现在，他们愿意用生命来扞卫这一切。
战况的惨烈，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这是一场没有对错的战争，有的只是各自的立场和信念。
双方士兵如同两股红黑色的潮水，悍不畏死地对撞、绞杀、然后一同湮灭。
……
战场数里之外的一座山丘上，萧衍正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手里捧着一杯彩虹果果汁，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这叫什么事啊……”
他看着远处那如同绞肉机一般的战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前些日子，张屠户他们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他已经“掌控”了西北三州。
还说什么“万事俱备，只待老爷登基”。
紧接着，一群人就给他披上了一件用金丝和最上等绸缎赶制出来的黄色袍子。
萧衍当时都懵了。
黄袍加身？
这剧本不对啊！
我只是想建个超大的主题公园，顺便解决一下员工的食宿问题，怎么就快进到当皇帝了？
他当时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且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
“当什么皇帝？我的理想，是让天下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人人有饭吃！”
“大家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
结果，他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直接点燃了火药桶。
那几十万百姓当场就疯了，看他的眼神比看亲爹还亲，一个个跪在地上高呼“大贤良师在世”“活菩萨降凡”。
然后，还没等萧衍搞明白“大贤良师”是个什么职称，张屠户他们就带着八十万大军，一路打到京城来了。
路上还干掉了一波想打劫的盗贼，别说人还是挺多的，竟然有20万人。
萧衍几次想出手，用他最喜欢的“物理说服”方式，比如一招混沌大手印把两边的人都拍在地上。
然后强行开个流水席宴会，让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的？
可他每次一有动作，就会被张屠户他们声泪俱下地拦住。
“老爷！您是万金之躯，岂能亲临险境！”
“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点小事，交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行了！”
眼看着山丘下，又一波冲锋被打退，双方都留下了满地的尸体，萧衍终于忍不住了。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的人都要死光了！”
“这可都是我剑仙集团的宝贵员工啊！死了我还得发抚恤金，亏大发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化作一道剑光冲下去，用“正义之剑”的剑身给两边的主将都好好“讲讲道理”。
就在这时，一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清冷而熟悉的香气传来。
萧衍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云昭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以前的她是一柄锋芒毕露的绝世神剑。
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片包容万象的星空，深邃、浩瀚，让人看不真切。
“师姐！你出关啦！”
萧衍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怎么样？闭关有没有收获？要不要来杯果汁润润喉？我这有新出的菠萝凤梨混合口味！”
云昭月没有理会他献宝似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战场，清冷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我的化凡，结束了。”
她转过头，那双曾如寒星般的美眸，此刻却像是深不见底的古潭，凝视着萧衍
“你的化凡呢？”
“化凡？我？”
萧衍被问得一愣，随即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膛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看，每天吃好喝好，还有这么壮观的现场直播看，比学宫里那些付费的战争影像带劲多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化凡体验吗？”
云昭月光洁的额角，几根青筋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她就知道，跟这个无赖讲道理，是对自己心境的又一次考验。
“你看看下面。”
云昭月的声音依旧平淡
“那些人，因你而战，因你而死。”
“你若出手，确实能轻易平息这场战争。”
“然后呢？你再建一座更大的天宫，让更多的人来崇拜你，跪拜你？”
“那当然！”
萧衍一脸得意
“我的排场必须是最大的！到时候我天天开宴会，让所有人都吃饱喝足！”
“然后，等下一次，再有不长眼的人惹到你，你再带着这群拥护你的【子民】，去踏平另一座城池？”
云昭月的声音陡然转冷
“萧衍，你那所谓的‘人人有饭吃’，不过是你一时兴起的善心。”
“你从未想过，这份善心会带来什么样的因果。”
“你庇护了他们，他们便将你奉为神明。你的喜怒，将会成为他们的意志。”
“你的敌人，将会成为他们的死敌。这，就是帝王之道，也是一条血海之路。”
萧衍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看着下方，一个年轻的、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剑仙军”士兵，和一个满脸风霜的“大周军”老兵。
用兵器同时贯穿了对方的身体，然后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可是……可是我能救下他们……”
“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云昭月打断了他
“你今日救下他们，他们对你的崇拜只会更加狂热。”
“日后，他们会为了维护你的‘神威’，发动更残酷的战争。”
“你以为你在救人，实际上，你是在种下更大的恶果。”
萧衍沉默了。
云昭月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
“好好看，看这些生灵的陨落，看这王朝的更迭，看这因你而起的滔天血海。”
“看清你每一个念头，会在这凡尘俗世中，掀起怎样的波澜。”
“这，才是你的‘凡’。”
“逃避和蛮干，是修不成真正的道！”
说完，她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萧衍身边，陪他一起看着。
萧衍僵立在原地，手中的彩虹果果汁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
他第一次没有去心疼那昂贵的果汁，只是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战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玩世不恭的星目中。
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