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坟场边缘，噬星遗骸
“星尘号”结束了最后一次短途跃迁，如同幽灵般滑出扭曲的时空航道，悬停在一片令人灵魂战栗的星域边缘。
舷窗之外，便是逻辑核心数据中记载的——“文明坟场”。
这里没有恒星的光芒，没有星云的绚烂，只有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在这片广袤的黑暗背景上，漂浮着难以计数的、破碎的星球残骸。它们并非自然形成的天体，而是明显带有智慧文明造物特征的、规模宏大的星体级构造体碎片。有的像是被从中劈开的戴森球残壳，断裂处露出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有的如同被拧碎的金属行星，巨大的齿轮和传动轴如同折断的骨骼般支棱着；更有一些，依稀能辨认出曾经是某种超巨型星舰的一部分，其规模甚至超过了林墨见过的“巡天者号”！
所有这些残骸，都呈现出一种统一的、令人不安的暗灰色，仿佛被某种力量抽干了所有的能量与色彩，只留下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物质空壳。它们静静地漂浮着，相互之间偶尔发生缓慢的碰撞，发出在真空中无法传播的、却仿佛能直接震荡灵魂的沉闷回响。
这里，是文明的墓地，是无数辉煌过往的终结之所。
“检测到极端异常重力井、空间褶皱及高维碎片残留……警告，此区域物理规则极度不稳定，常规航行极度危险。”辉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同时检测到弥漫性、惰性化的深红污染残留，浓度远超已知任何区域，但其活性近乎于无，仿佛……被‘杀死’了。”
被杀死的深红污染？林墨眉头紧锁。这意味着，毁灭这些文明的，很可能就是“监视者”，但之后，又有某种力量，将“监视者”留下的污染也一并“净化”了？是那个神秘的“祂”吗？
“扫描所有残骸，寻找能量反应、信息残留，或者……任何异常活动迹象。”林墨下令。他来到此地，不仅是为了凭吊，更是为了寻找关于“监视者”的线索，以及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摧毁的遗产。
“星尘号”的传感器功率全开，无形的扫描波束如同触手般伸向那片死寂的坟场。
大部分残骸内部确实如同外表一样，是彻底的能量真空和信息荒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辉光还是发现了一些微弱的异常信号。
“检测到第七象限，编号K-77残骸（疑似巨型工业锻造星球核心）内部，有极其微弱的、非深红系能量波动，能量特征……无法识别，但似乎带有一定的……生命反应？”
“同时，在坟场中央区域，检测到大规模结构完整性相对较高的残骸群，其表面存在非自然形成的能量纹路，疑似某种仍在低功率运行的……防御性或监测性矩阵。”
生命反应？运行中的矩阵？
在这片连细菌都应该无法存活的绝对死地？
林墨心中一动。这或许就是他要找的线索！
“优先前往K-77残骸。保持最高戒备。”
“星尘号”小心翼翼地启动推进器，如同在布满暗礁的浅滩航行，规避着那些看不见的空间陷阱和引力乱流，缓缓驶向那座如同被啃噬过的钢铁星球般的巨大残骸。
随着距离拉近，残骸的细节越发清晰。那是一个直径超过数千公里的金属球体，一侧完全碎裂，露出内部层层叠叠、如同蜂巢般的复杂结构。而在那破碎的边缘，有一个相对规整的、直径约百米的圆形通道入口，内部幽深黑暗，那微弱的生命反应和未知能量波动，正是从这通道深处传来。
“通道结构稳定，无明显能量屏障。但内部环境未知。”辉光报告。
林墨沉吟片刻。让“星尘号”贸然进入不明环境风险太大。
“我亲自进去探查。‘星尘号’在入口处警戒，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准备接应。”
他穿上防护服，检查了一遍装备和自身状态。星系级高阶的能量在体内平稳流淌，【初窥归墟】的状态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他深吸一口气，操控单人突击舱，脱离“星尘号”，如同水滴般融入了那黑暗的通道入口。
通道内部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早已失效的照明管线，偶尔会闪烁一下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布满灰尘和凝固熔渣的破败景象。空气中（通道内似乎维持着极其稀薄的人造大气）弥漫着一股金属氧化和某种……类似机油腐败的陈旧气味。
他循着那微弱的感应，在如同迷宫般的通道中前行了约数公里。终于，在穿过一道扭曲变形的气密门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似乎是这座工业星球曾经的某个核心控制室。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能源核心，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枯萎的藤蔓般连接其上。而在能源核心的下方，蜷缩着一个……“生物”？
它大约三米高，外形类似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与类似岩石的材质构成的……穿山甲？它蜷缩成一团，体表覆盖着厚厚的、失去光泽的甲片，甲片缝隙间隐约可见复杂的能量纹路。那股微弱的生命反应和未知的能量波动，正是从它体内传出。
似乎察觉到林墨的到来，那生物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覆盖头部的甲片缓缓抬起，露出了两颗如同黯淡红宝石般的眼睛。它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沧桑，以及……一丝警惕。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厚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林墨的脑海，用的是一种林墨从未听过，但系统瞬间开始解析翻译的语言：
“外来者……离开……这里……只有……死亡……和……遗忘……”
林墨心中一震。他能交流！
他稳住心神，尝试用意念回应：“我无意冒犯。我来此，是为了寻找‘监视者’的真相。”
听到“监视者”这个词，那巨大穿山甲般的生物身体猛地一颤，红宝石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恐惧与仇恨。它死死盯着林墨，似乎在判断他的意图。
良久，它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悲凉：
“真相？嗬嗬……真相就是……我们都死了……都化为了这片坟场的尘埃……”
“我是‘掘星者’基多拉……或许……是‘锻火之民’……最后的……守望者……”
它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厚重甲片的前爪，指向控制室一侧墙壁。那里，覆盖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了一幅巨大的、由能量刻蚀而成的星图，星图的核心，标注着一个令人心悸的符号——那正是“监视者”的标记！
“你想知道真相？那就亲眼……看看……我们……是如何……被‘清理’的……”
基多拉的红宝石双眼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夹杂着它那痛苦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向林墨的脑海！
林墨闷哼一声，没有抵抗，主动接纳了这股信息洪流。
刹那间，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置身于无数年前，见证了“锻火之民”这个辉煌的、擅长星体改造与巨构建筑的文明，如何在“监视者”降下的、无穷无尽的深红狂潮中，一步步被侵蚀、被瓦解、最终连同他们的母星一起，被拖入这片坟场，化为冰冷残骸的整个过程！
而在那记忆的最后片段，他隐约看到了……在深红狂潮即将彻底吞噬一切时，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贯穿了古今未来的光芒，如同橡皮擦般扫过，将那活跃的深红污染，连同部分“锻火之民”的痕迹，一同……“抹除”了。
是“祂”！
那个神秘的“祂”，不仅抹除了深红污染，似乎也加速了这些文明的“遗忘”过程？
林墨猛地从信息洪流中挣脱，大口喘息，额角渗出冷汗。那段毁灭的记忆太过真实，太过残酷。
基多拉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它蜷缩得更紧，声音微不可闻：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相……离开吧……在‘噬星者’……苏醒之前……”
噬星者？
林墨刚想追问，整个控制室，不，是整个K-77残骸，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辉光急促的警报声在他耳中响起：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生命反应苏醒！来源——坟场中央残骸群！能量等级……超越星系级！判定为：恒星级威胁！”
“目标代号……与数据库古老传说匹配……‘噬星者’巴哈姆特！它正在吸收周围残骸物质与残余能量！‘星尘号’已被其引力场捕获！”
林墨脸色剧变！
恒星级威胁！噬星者！
这文明坟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仿佛已然认命的基多拉，猛地转身，冲向通道出口！
必须立刻返回“星尘号”！
新的、更加恐怖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