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形色色的清理者穿梭在由集装箱、破损舰体和防水布搭成的摊位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面罩下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交易往往在低声、快速的交谈中完成，稍有不对，双方都会立刻按住武器。
林莽此行的目的很明确，补充一些基础的能源和维修材料，更重要的是，打听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关于外界局势，关于可能存在的资源点，以及……关于任何能持续增强实力的途径。
他首先走向一个看起来规模稍大的物资交换点。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脖子上嵌着粗大冷却管的壮汉，正不耐烦地敲打着面前一堆能量块。
“怎么换？”林莽言简意赅。
壮汉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下林莽和他身后远处若隐若现的无暇号，瓮声瓮气地说：“标准能量块，一单位换等重量的高纯度金属矿石，或者……这个数。”
他伸出一只带着金属指套的手，比划了一个令人咋舌的贡献点数字。
林莽皱了皱眉：“贡献点？现在还有地方能用？”
“嗤，”壮汉嗤笑一声，“堡垒那边偶尔还能用贡献点买到点系统仓库里的标准货，但价格一天三涨。你要不要？不要别挡着！”
林莽意识到，空间站关闭后，硬通货迅速变回了最基础的以物易物。
他拿出一些之前采集的、品质不错的金属锭，换取了少量能量块和一些基础维修零件。
交易过程很快，双方都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戒备。
离开摊位，他融入涌动的人流，耳朵捕捉着四面八方的议论。
“……开拓者号那群人完了，听说他们的据点被一窝新冒出来的掠食蜂给端了，没一个逃出来……”
“妈的，早知道当初就该跟着远航派的吴亚辉走，虽然飘着，起码还有点秩序……”
“秩序？别天真了！我听说吴亚辉的舰队内部现在也分崩离析，为了那点神铁储备都快打起来了！”
“还是播种人周游那边安稳点，就是规矩太多，还要种地……老子是来冒险的，不是来当农民的！”
“种地？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我昨天看到磐石小队的卡恩了，就剩他一个，船也破得不行，在那边摆摊卖零件呢……”
信息碎片拼凑出一幅绝望的图景，大型团队在吞并和内战，小型队伍在灭绝边缘挣扎，理想主义的社区举步维艰。
失去了空间站这个共同的“锚点”，清理者社会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滑向弱肉强食的深渊。
就在林莽感到一丝沉重时，他听到旁边一个售卖各种杂项物品的小摊前，两个清理者的低语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活铁陈坚和药婆苏娴那对老家伙，好像彻底闹翻了。”
“啧，可惜了。他们俩搭档配制的健体汤剂可是一绝，效果温和又扎实，就是材料难搞。”
“现在哪还有什么健体汤剂？配方都据说一分为二了。陈老头跟着个玩机械的小妖精跑了，整天鼓捣那些铁疙瘩；苏婆婆好像跟了个播种人的学者，叫什么李慕文的，躲起来搞什么生态研究。”
“你说……他们手里那份真正的宝贝配方——就是能一直用到肉身极限的9号体质药剂的方子，会不会也……”
那两人声音压得更低，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关键信息已经足够。
陈坚。苏娴。
林莽记住了这两个名字，以及那个关键词——9号体质药剂。
能持续用到肉身极限？
这描述立刻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平庸”天赋对全面、稳固提升的需求。
如果真有这种东西，对于林莽来说，价值在眼下这种空间站关闭的情况下，更是无法估量。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个小摊，摊主是个精瘦、眼神闪烁的男子。
林莽没有直接打听老夫妇的事，而是先随意看了几件商品，然后状似无意地感叹道：“这世道，想找点稳定提升的东西真难。听说以前有种叫健体汤剂的东西还不错？”
摊主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老弟，识货啊。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配制那玩意的两位老师傅，如今都分家喽。”
他指了指回廊更深、更混乱的一个方向，“活铁陈坚，现在多半在废铁巷那边，跟那帮机械狂混在一起。
药婆苏娴嘛……就不好找咯，听说她那边讲究‘清净’，最讨厌吵闹。”
摊主的话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但也透露出一些线索。
林莽心中有了计较。
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但这在鱼龙混杂的回廊里需要格外小心。
“活铁陈坚，药婆苏娴，9号体质药剂……”
在这末日般的市集里，这么宝贵的药剂广泛流传，可能是让他在这失控的诡墟中，真正站稳脚跟的线索，但希望不要是陷阱。
他不再停留，身影没入昏暗驳杂的光影中，朝着摊主所指的废铁巷方向走去。
既然消息广泛流传，这两位还啥事没有，自然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第一步，是先找到那位据说已投身机械之道的陈坚。
废铁巷是锈蚀回廊中一个极具特色的区域。
这里曾是一座大型维修舱段，如今成了机械改造者和飞船零件贩子的聚集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焊接金属味、机油和臭氧的混合气味，压过了回廊其他地方的腐败气息。
刺眼的电焊弧光不时闪烁，伴随着气动工具的嘶鸣和金属敲击的噪音，构成一曲工业狂想曲。
林莽根据零散的信息，在迷宫般的通道和堆叠的零件山中穿行，最终在一个相对宽敞、被改造成露天工坊的隔间前，找到了他的目标。
工坊中央，一个身影正灵活地操控着机械臂，对一具流线型的外骨骼装甲进行最后调试。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黑发浓密，动作间充满了爆发力和精准的控制感，古铜色的手臂上虽然能看到一些改造接口的痕迹，却更添了几分硬朗。
若不是眼神中那抹与年轻外貌不符的沉稳和沧桑，林莽几乎无法相信这就是活铁陈坚——一个理论上已经年过半百的人。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那个如同猎豹般矫健的女子。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性，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色防护服，勾勒出矫健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