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宗外门，测灵台上。
灰扑扑的石头毫无反应，连一丝最微弱的萤火都不曾亮起。负责检测的内门张师兄面无表情，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
“林凡，无灵根，不合格。”
人群里嗡地一声炸开，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嗤笑和怜悯的目光。站在台上的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脸上没什么血色，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此刻正愣愣地看着那块测灵石，像是没反应过来。
无灵根。在这片浩瀚的修真界，这意味着与大道无缘，是彻头彻尾的凡胎俗骨，连做个体面点的杂役都勉强。
林凡确实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实验室里闪烁的示波器波形，一会儿是论文答辩时导师赞许的笑容，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块冰凉梆硬的石头上。
灵根？量子纠缠还没搞明白，怎么就要开始测这玩意儿了？
他是三天前来的。一场实验室事故，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样叫林凡的落魄少年，父母早亡，靠着一点微薄遗产和给人抄书勉强糊口，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入灵霄宗，哪怕做个外门弟子也好。
现在，梦碎了。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下一个，李铁柱！”张师兄不耐烦地催促。
林凡默默走下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那些目光刺得他脊背发凉。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多少疼。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极细微的不服气，从心底钻了出来。
无灵根？凭什么？能量守恒定律在这里不适用了吗？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物理规律呢？难道就因为一句“灵根”，就判了他修行路上的死刑？
他不信。
或者说，他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科学世界观，不允许他就这么认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像个幽灵一样在外门杂役区晃荡。他领了最辛苦的砍柴挑水任务，换来的贡献点只够换取最基础的《引气诀》拓本和几块下品灵石。他没日没夜地“修炼”，结果可想而知——丹田气海死寂一片，所谓的天地灵气，对他而言就像隔着玻璃看风景，看得见，摸不着。
但他也没闲着。凭借过硬的知识储备和强大的逻辑思维，他很快从杂役房的藏书阁角落里，翻出几本落满灰尘的《基础阵法图解》、《灵药粗解》，甚至还有半卷残缺的《炼器杂录》。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常识”，并用现代科学的知识框架去解构、分析。
灵气的本质是什么？一种未知能量？它的传导介质是什么？为什么需要灵根作为“接口”？阵法是如何引动和约束这种能量的？符箓上的纹路，是某种微观尺度的能量回路吗？
问题越多，他眼睛越亮。
一个月后，当同期入门的弟子大多已引气入体，甚至有人突破到练气一层时，林凡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感气”。他把自己关在狭窄的杂役房里，用节省下来的贡献点换来的劣质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没有画符，没有练功。他在推演公式，构建模型。
又过了两个月，林凡做了一件在外人看来绝对是失心疯了的事情。他耗尽所有积蓄，买通了一个管事，将自己撰写的一份厚厚卷宗，递到了外门执事堂，声称有“修炼心得”上呈。
消息传出，杂役区笑倒了一片。
“一个无灵根的废物，也敢谈修炼心得？”
“怕是受不了打击，失心疯了吧！”
“等着被执事大人扔出来吧！”
执事堂内，值班的赵执事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捻起那摞鬼画符般的纸张，正要随手丢进废纸篓，目光却偶然扫到了开篇几行字。
《关于灵气粒子波动性与粒子性的统一假说及基于此的高效引气模型构建初探》
什么玩意儿？赵执事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耐着性子往下看，满篇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和图形，什么“灵力场强梯度”、“灵气熵增定律”、“精神力干涉波粒二象性”……看得他头晕眼花。
但不知为何，一些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离经叛道的描述，却像钩子一样抓住了他。比如，“灵根或非唯一灵力感知通道，精神力或可作为替代干涉场”、“当前引气法门效率低下，源于对灵气波动态的忽视”……
赵执事自己卡在筑基初期已经快一百年了，深知传统功法的桎梏。他越看越心惊，这卷宗里写的东西，虽然匪夷所思，但内在逻辑竟然有种诡异的……自洽？而且某些思路，隐隐指向了他修行中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隘。
他猛地站起身，再也顾不得嫌弃纸张劣质、字迹丑陋，卷起那摞“鬼画符”，化作一道遁光，直扑内门丹霞峰。
丹霞峰长老周焱，性如烈火，却是宗内为数不多对“奇技淫巧”感兴趣的元婴长老之一。
一炷香后，丹霞峰顶传来周长老惊天动地的咆哮：
“放屁！胡说八道！灵气乃是天地本源之气，无形无质，何来粒子波动之说？！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写来消遣老夫的？！”
然而，咆哮过后，却是长久的寂静。
守在洞府外的赵执事心惊胆战，直到日落西山，才听到里面传来周长老有些沙哑、却带着难以置信颤抖的声音：
“赵师侄……递卷宗的那小子，叫什么？现在何处？立刻……不，马上给老夫带来！记住，客气点！”
当赵执事找到正在河边吭哧吭哧砍柴的林凡，态度恭敬地表示周长老有请时，整个杂役区都傻眼了。
林凡放下柴刀，擦了把汗，脸上没什么惊喜，反而露出一丝“终于来了”的淡定。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对赵执事点点头：
“有劳师兄带路。”
他跟着赵执事走向那云雾缭绕的内门仙山，步伐平稳。身后，是无数道呆滞、震惊、以及开始悄然转变的目光。
林凡知道，他用一堆“伪科学”论文敲开的，不仅仅是内门的大门。
这个修仙界，好像……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