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该你了!”
楚玉婉抬手飞针走线,细如发丝的银针引着几乎看不见的丝线,速度飞快地刺入挑起穿梭……她用的是家中不传的针法无痕续针法,每一针都精准的接入原绣品的经纬,修补受损丝线,同时将苏瑾准备好的色泽少量的覆盖彩色丝线巧妙的引入,模拟出来凤凰眼睛应有的神采光辉。
整个过程仿佛一眨眼就过去,却耗尽了三个人的全部心神。
林静婉剪短最后一根线头,,周巧姑立刻用配制好的药液详情敷上处理过的区域固色定型,然后三个人退后苏瑾留下观察那里的变化。另外两人迅速进行别的准备工作。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处修补完成的地方对着光线已经几乎看不出痕迹。
周巧姑和楚玉婉过来一同自己查看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仿佛滴血的凤凰眼睛处,此刻颜色均匀干净,跟周围浑然一体,而且变换角度看,因为加入了覆彩丝线的原因,凤凰的眼睛泛着金色的微光,栩栩如生。
楚玉婉看着恢复神采的凤目,喜悦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苏瑾也终于松了口气,修复好了第一处,剩下的四扇就简单多了。
为了确保屏风安全,苏瑾接到这个份活之后就没打算离开这个屋子。
房间里面有个套间,里边有床榻就收拾出来做为临时休息的地方。
现在最复杂的溶媒和时间都有了基础,剩下的四幅屏风明天就能完工,第三天就可以查看效果。
太妃寿宴在三天后,中间有坏人想动手脚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音。
“开门,有人举报此间匠人身份可疑,恐与京兆府罪犯楚林栢有关,现在本副使要搜查。”
这是织造司的钱副使,那天商量绣屏的修复的时候他不在,现在想来拿人?
外面除了卢佐卢佑负责安全,还有韩大人安排的护卫等人。
苏瑾早就跟韩大人约定,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想进入这道门,必须经过韩大人。
外面的钱副使也是执着,真的把韩大人请了过来。
楚玉婉紧张地看着苏瑾,她都没有化妆,打开门就会被认出来。
苏瑾示意她们两个不用担心,被这种人盯上,乔装打扮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何况是在织造司眼皮底下。
她的策略中,只有阳谋。
“阿婉,不用慌张,如果你害怕先躲到里屋去。”
楚玉婉摇摇头:“苏姐姐都不怕,我也不怕!”
苏瑾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对周巧姑说:“待会儿把修复好的部分亮出来给他们看看。”
她说完把门打开,只见韩大人沉着脸,苏瑾估摸着这位大人是因为下班后被钱副使叫过来加班心里有气。
姜嬷嬷和王监事无耐地站在一侧,还有那位在公开勘验上露面一次的孙副使也跟在后面。
钱副使带着两名气势汹汹的小吏站在门口。
卢佐和卢佑抱着胳膊站在门两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钱副使见门开了,还没有来得及下达搜查命令,苏瑾已经先一步说道:
“这位大人,此间正在修复太妃娘娘寿辰上的绣屏,您这么气势汹汹,我们这些绣娘胆小的很,若是手一抖出了差错。您担待得起吗?”
那钱副使的身高比苏瑾矮一些,两人相对一站,钱副使就觉得气势矮了半头。
这女子声音不高,说出来的话却威慑力十足,先把太妃寿宴用品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还如此镇定!
他被唬得先愣了一下,随即指着门内厉声说道:“苏云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故意将罪犯楚林栢之女带在身边,藏匿在织造司之中,你这是欺君罔上,窝藏朝廷钦犯。”
苏瑾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害怕地道:“哦?大人说里面那位正在协助修复绣屏的楚小姐是朝廷钦犯?”
钱副使横眉怒目回答:“正是!你这不知法理的女子真是大胆,快点把人交出来,不与你计较,若是不然……”
苏瑾侧身闪开,里面两个女孩子正在埋头理线,楚玉婉放下丝线站起身。
“若是不然又如何?我受韩大人命令在此修复贡品,请了一位楚家传人相助,不知道这有何不妥?”
楚玉婉走到苏瑾身侧,对韩大人等人行礼:“民女见过韩大人,诸位大人。”
钱副使一见楚玉婉出来,就挥手让随从过来拿下。
卢佐抱着胳膊倚着门框,一条长腿伸出抵在另一侧门框上,笑道:“各位稍安勿躁!”
他随便一挡,两个人居然没有办法闯进去。
那是哪里找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护卫!钱副使急得跳脚,吼道:
“苏云瑾,楚玉婉是罪犯之女,大人已经下令禁足,你居然敢私自窝藏,还让她来的修补贡品绣屏,简直是胆大包天!”
苏瑾道:“大人,楚林栢之案尚没有经过定案,即便是真有罪责,依照律法也只追究其本人,楚小姐一没有参与其事,也不是在逃的人犯,何来窝藏钦犯一说?
钱副使不想再理会苏瑾,转向韩大人:
“韩大人,此罪人之女居心叵测,必须立刻拿下!”
“这位大人,”
苏瑾声音冷冷,“你口口声声罪人之女,请问是哪个衙门下发了海捕文书要通缉这位罪人之女,是苏州织造局还是京兆府刑部大理寺?”
钱副使一噎。楚林栢下狱,但是并没有定案抄家,也没有通缉家眷。
“即便是未有明令,其父亲涉案,她也当避嫌!”
钱副使强辩。
“避嫌?修复此绣屏,需要精通原绣法针路用线的楚家绣工。苏州路远来不及,而楚姑娘作为楚家嫡传,对此绣屏了解最深,由她协助,方能最大可能恢复绣屏原貌。”
苏瑾也转向韩大人。
“韩大人!民女让楚姑娘帮忙,也是为了保证绣屏可以完整修复,是给楚小姐一个用其家传绣艺,为父亲赎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敢问大人,此举有何不可。难道要为了这位大人说的莫须有的避嫌,就不顾太妃寿宴的需要,让织造府和韩大人跟着受罚,让圣上和太妃失望吗?”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有度,先搬出律法驳斥窝藏的罪名,再以技艺所需和为父亲赎过合理化楚玉婉的参与,最后上升到太妃寿宴和圣心的高度,把钱副使的指控贬低为不顾大局。
韩大人脸色缓和,看向楚玉婉的眼神也多了些考量。
姜嬷嬷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苏姑娘这人,不是没有脑子,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有这个资本和底气。
她依仗的是修复绣屏的功劳,但是如果失败,可能就危险了。
姜嬷嬷想到这里,脑中反应过来,自从答应让苏云瑾来修补绣品这一刻起,韩大人和织造府上司还有这个苏云瑾利益关系就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