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浓黑如墨。李豫头盔上的战术手电,仅能投出一道惨淡的光柱,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勉强照亮前方丈许之地。空气中,粉尘、霉味与铁锈的腥气交织弥漫,浓得化不开,呛得人几欲作呕。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尖石如獠牙般凸起,污水积成的水洼泛着幽光,稍不留神便会踩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矿道狭窄低矮,岩壁粗糙冰冷,不时刮擦着他的衣物,逼得他必须佝偻着身子前行。
左臂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祟,每一次挪动,都似有无数根细针在穿刺,疼得他额头冷汗涔涔,顺着下颌滴落,在颈间汇成一股冰凉的溪流。但他不敢有片刻停歇,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与手电光柱,如同索命的符咒,仿佛就在耳畔身后,步步紧逼,如跗骨之蛆,甩脱不得。
“心烛……”他在心中默念,必须尽快与她汇合,然后方能设法彻底摆脱这群恶狼。
李豫颤抖着抬手,打开了信号发射器的接收功能。屏幕亮起,很快,一个微弱却稳定的信号点跃入眼帘,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心中微定,看来沈心烛已在前方寻得藏身之所,并启动了信标。
一丝希望的曙光让他精神稍振,咬紧牙关,加快了踉跄的步伐。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那信号源,以为暂时安全之际,异变陡生!
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松软,仿佛踩碎了一层薄冰。李豫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身体本能地想要稳住平衡,可那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已将他吞噬。
“噗通!”
一声沉闷的坠地声在矿道中回荡。李豫整个人掉进了一个被枯叶与碎石巧妙掩盖的陷阱!这似乎是一口废弃的探矿竖井,深度虽不甚骇人,底部却插满了尖锐的金属矿渣与棱角狰狞的碎石,如同一口张开的巨口,獠牙森然。
剧痛瞬间从背部与腿部传来,仿佛被数把利刃同时刺入。李豫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物体穿透衣物,深深扎进皮肉,温热的血液迅速濡湿了衣料。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右腿却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脚踝处一阵麻木——显然是扭伤了。
“该死!”李豫低咒一声,额上青筋因疼痛而突突直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受伤,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咬紧牙关,试图借助石壁的力量爬出陷阱。就在此时,矿道前方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晃动的手电光柱,由远及近。
是心烛?还是追兵?
李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提到了极致。他强忍剧痛,握紧了手中的突击步枪,屏住呼吸,如同蛰伏的猎豹,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黑暗甬道。
光柱越来越近,脚步声也愈发清晰沉重,杂乱无章,显然不止一人。李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是追兵!他们竟然如此迅速,并且精准地找到了方向。
难道心烛她……已经……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窜入脑海,让他心头发紧,几乎窒息。
脚步声已然抵达陷阱上方。刹那间,数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同时射下,精准地落在李豫的脸上。强光刺得他眼前一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找到了!头儿,他掉进陷阱里了!”一个压抑着兴奋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李豫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悬挂在陷阱边缘的脸——不,是戴着狰狞战术面罩的头颅,身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中的突击步枪枪口,黑洞洞的,如同死神的眼睛,齐齐对准了阱底的他。
“李豫先生,事到如今,还是束手就擒吧。”一个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响起,应是领头之人,“乖乖跟我们回去,或许还能少吃些苦头。”
李豫背靠冰冷潮湿的石壁,喘息稍定。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似在嘲笑对方的天真。他扫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又瞥了瞥扭伤后无法着力的脚踝,最后将目光投向头顶那几支对准自己的枪口。眼神却依旧平静,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期待?
“束手就擒?”李豫的声音因剧痛和失血而有些沙哑,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你们觉得,我李豫,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吗?”
领头的黑衣人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等绝境之下,李豫依旧如此强硬。他沉默片刻,冷哼一声:“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选择一条更痛苦的路。动手!给我打残他,带回去交差!”
就在那几个黑衣人准备放下绳索,或是直接开枪射击他四肢的时候,李豫突然动了!
他没有向上攻击,反而猛地将手中紧握的突击步枪,奋力掷向陷阱的另一侧石壁!同时,他的身体如狸猫般向相反方向迅猛翻滚!
“嗯?”领头的黑衣人瞳孔一缩,完全不明白李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意欲何为。弃械?还是垂死挣扎?
下一秒,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远比先前的轿车爆炸更为猛烈,骤然从矿道的更深处传来!紧接着,是天摇地动般的剧烈震动,以及汹涌澎湃的滚滚浓烟,如同愤怒的黑龙,咆哮着席卷而来!
整个矿洞仿佛都在这股狂暴的力量下瑟瑟发抖,顶部的碎石与积灰如瀑布般簌簌落下,砸在头上、肩上,生疼。陷阱上方的几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手电筒的光柱瞬间散乱,在岩壁上疯狂晃动,失去了准头。
“怎么回事?!”领头的黑衣人被震得气血翻涌,惊怒交加地嘶吼,声音在摇晃的矿道中显得有些扭曲。
就在这一片混乱与烟尘弥漫之际,一个清冷的女声,带着一丝戏谑与难以掩饰的得意,如同天籁,又似鬼魅,从浓烟深处幽幽传来:
“我说过,迷宫,有时候也是最好的掩护。不过,对于你们这些‘迷路’的不速之客,我更喜欢用‘惊喜’来好好招待。”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沐浴着烟尘,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缓缓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烟雾中步出。不是沈心烛,又是何人?
她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俏脸上沾染了些许灰尘,更添几分野性的魅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的眸子,此刻亮得像淬了火的星辰。她手中,正把玩着一个还在微微发烫的引爆器,显然,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爆炸,正是她的手笔。
“沈心烛?!”领头的黑衣人又惊又怒,面罩下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没走?!”他原以为沈心烛早已逃之夭夭,深入矿道腹地,万万没想到她竟敢潜伏在侧,还设下了如此恶毒的陷阱!
沈心烛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冷如霜的笑容:“我当然没走。我的搭档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独自一人离开?”她的目光越过黑衣人的肩头,落在陷阱底部挣扎的李豫身上,当看到他狼狈的伤势时,眼底深处瞬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但旋即被更深的冷静与决绝取代,“而且,我总得给‘蜂巢’派来的这些‘清道夫’们,准备一份别开生面的‘见面礼’才是。”
刚才的爆炸,正是沈心烛预先埋设的后手。她故意留下信号发射器的指引,引着这群追兵踏入她精心布置的伏击圈。而李豫意外坠入陷阱,虽是始料未及,却阴差阳错地吸引了追兵的全部注意力,为她的引爆创造了绝佳时机。
“找死!”领头的黑衣人气急败坏,感觉自己被这两个看似走投无路的人耍得团团转,怒火中烧,厉声下令,“给我先杀了这个女人!”
两道惨白的手电光柱瞬间调转方向,死死锁定了沈心烛的身影,紧接着,沉闷的枪声在狭窄的矿道中骤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