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指甲泛着潮湿的青黑，指尖几乎要触到江辞彧脚踝时，祝安拉住江辞彧的手臂，向后一扯，让他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黑影手臂长度有限，伸到一定位置后，再也不能往前探了。
祝安一脚踩到黑影上，狠狠地碾了一下。
鞋跟陷进那层薄如纸的皮肤里，能听见“咯吱”的脆响，像是踩碎了晒干的骨头。
屋外的惨叫瞬间拔高，尖锐得刺人耳膜，黑影疯狂地向后拽扯，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
祝安却偏不松脚，反而加重了力道，鞋跟顺时针拧了半圈——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黑影的手臂像朽木般从中断裂，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团灰黑色的雾气。
半截手臂飞速缩回门外，只剩一小节断肢留在祝安脚下，像条被踩住的蛇，在地板上奋力扑腾扭动，断口处甚至隐隐冒出细小的肉芽，竟有断肢重生的迹象。
江辞彧站在原地，看着祝安一系列干脆利落的动作，喉抿紧的唇线透出几分复杂：“现在怎么办？”
祝安冲着他的方向笑了笑，黑灯瞎火里，只能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光：“别担心哥哥，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
她弯腰，指尖刚碰到那节断肢，断肢就像是碰到了克星，瞬间停止扭动，簌簌地发起抖来。
祝安随手捡起它，两根手指捏着，竟像撕废纸一样，“刺啦刺啦”几下，就把断肢撕成了细碎的灰黑色纸片。
纸片一落地，就被她拢到掌心，转身冲进洗手间，“哗啦”一声全冲进了马桶，按下冲水键时，还特意多冲了两遍，像是在处理什么脏东西。
解决完这些，她拍了拍手，转身出来，不由分说推着江辞彧躺倒在床上，替他拉好被子：“快睡吧哥哥，明天你们可有的忙。”
“你——”
江辞彧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祝安伸手捏住了嘴。
“嘘，”祝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有什么想说的，咱们明天再说，我困了。”
黑暗里，江辞彧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有她决绝的态度。
终究，他没再追问，顺从地闭上眼，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传来祝安清浅的呼吸声，渐渐的，也跟着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边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祝安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倦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的清醒。
她侧过身，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江辞彧的脸颊，声音轻得像羽毛：“哥哥？江辞彧？”
见他没反应，呼吸依旧平稳，祝安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门外就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风声，像是有无数东西在暗处窥探。
祝安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如果此刻也有人走出了房门，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门外早已不是宾馆那条铺着地毯的走廊，而是一片扭曲的空间，深灰色的雾气在脚下翻滚，每一扇客房门都悬浮在虚空里，门牌号扭曲成看不懂的符号，有的门里透出猩红的光，有的门则不断传来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
更吓人的是，雾气里还穿梭着许多和刚才相似的黑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像一团团会移动的墨，在悬浮的房门之间来来回回游荡，一旦靠近某扇门，门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像是随时会被撞破。
祝安对此却习以为常，甚至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径直朝着斜前方一扇没有门牌号的房门走去。
那扇门像是认主般，在她靠近时自动打开，这才是她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门外的诡异声响，祝安才慢悠悠地开口：“出来。”
这话是对系统说的，他回来了，她感觉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柔和的白光从虚空中划过，稳稳落在祝安的床上。
但是系统看起来不太好，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悠哉悠哉的人，此刻却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没了血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靠在床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看起来格外虚弱。
“你怎么了？”祝安立刻走过去，有些担心地坐在床侧，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系统的额头，又碰了碰他的双颊，指尖传来的温度偏低，不像是发烧的样子。
系统看着她紧张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声音带着点沙哑：“我没发烧。”
真是人类的统一动作，不管有事没事，先摸额头再说。
祝安收回手，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那你这是怎么回事？走了才几天，回来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是主神空间出了什么事？”祝安试探着猜测道，毕竟强大如主神，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以伤害得了他了。
系统摇了摇头：“不是，主神空间挺好。”
“我只是，”系统顿了顿，看着祝安带着点急切的眉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只是违反了时空规则，受了点罚。”
这点惩罚，在他全盛时期，那自然是不够看的，奈何他此刻灵魂尚不健全，所以有些无法消受。
“规则不都是你定下的吗？主神大人也会因此受罚啊？”
“规则不是我定下来的，主神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系统的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无奈，又似感叹。
祝安摸了摸系统的头，慢慢靠近系统，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好好休息吧，我会陪着你。”
系统身体僵硬一瞬，心跳顿了一拍。
他应该推开她的，或者躲开她，但是身体有些迟钝，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灵魂还需要我一天，你就要管好自己的心。”清玄的话在耳畔回响。
“我不用，我回到你的系统空间就好，你快想办法完成攻略。”
话音落下，系统便消失了。
“跑什么？”
祝安发现从这个世界开始，系统就变得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
想知道系统离开的这几天，究竟去做了什么吗？
他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祝安的原生世界，去抓那个“违反规则、私自救了祝安”的人。
祝安从没跟他说过自己被救的具体时间线，为了找到那个“违规者”，系统动用了他的时空法则。
他将自己的时间调至三十二倍速，陪着祝安度过了无数个重复的日夜。
他看着她从一两岁的小不点，到十二岁的小心翼翼，到十四岁的沉默寡言，再到十六岁的眼底只剩荒芜。
他像个隐形的观众，在时空的缝隙里，一遍遍看着她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看着她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不能干涉“过去”。
终于，在她十六岁那年，系统看到了天台上的祝安。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站在天台边缘，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留恋，然后毫不犹豫地，投进来大地的怀抱。
他心头一紧，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她。
也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时空从来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封闭的轮回。
而他们之间的缘分，似乎早早就有了苗头。
“原来需要受罚的人，是我。”
系统自嘲地笑了笑，还没等他从时空闭环的冲击中缓过神，一股强大的力量就穿透了时空壁垒，将他从祝安的过去拽了出来。
那是世界之外的“规则执行者”，专门惩罚像他这样擅自篡改时空的存在。
没有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他被拖到一片虚无的空间里，一道道金色的雷霆劈在他身上，每一道都带着撕裂灵魂的剧痛。
他的实体形态开始变得透明，连维持意识都变得艰难，可他趴在虚空中，疼得浑身发抖时，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身上的痛，而是祝安。
她知道救她的人是谁吗？
系统蜷缩着身体，一身蓝紫色的长袍被劈的破破烂烂，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苍白的唇。
如果她知道救她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在未来遇见时，会毫无表示？
就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系统，依赖他，却从不说“好久不见”。
可如果她不知道……不可能，她明明就记得。
他想起祝安跟他说的：
“有个小仙子救了我。”
“他从天而降，好像还自带圣光。”
他想起祝安眼里细碎的星光。
雷霆还在落下，系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的疼痛几乎让他失去知觉。
“所以……你到底，记不记得我？”
在祝安脑海里的人，拿着清玄给他的琉璃瓶，独自发着呆。
琉璃瓶尖细的小口，被刺入到他的心脏。
好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