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晨光，鞋跟碰撞着地砖发出好听的敲击声。
太阳正从孔氏大楼的旁边升起，苏柔站在楼下，感慨万千地仰头看去，她从来没有想过从这里辞职后，能够再回到这里。
“感谢孔总的脑洞。”她笑着自嘲道。
这栋楼一共五十层，从四十层以下的三层楼都是宣传部门，孔笙子工作的地方在四十楼，身为他的助理，她的工作地点自然也在那里。说实话，若不是有他这个领导在，宣传部门不可能在楼层越高越代表地位的孔氏大楼里占据这么高的位置。
她抿了抿唇，渐渐收敛起了笑容，抬脚迈进来往的人还比较少的大堂里。
“叮”
电梯门一打开，迎面就见孔笙子一脸寒霜地立在那里。
看到他的脸，苏柔就莫名想到昨天的事情，不由的顿了顿，可还等她问好，就听他冷冰冰道：“你是想第一天被开除。”
苏柔迈出了电梯，盈盈站在他的安全距离之外，神情同他一样冷淡，“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他的表情似乎越发恼怒了，硬邦邦道：“你是我的助理，不是公司的助理，我让你什么时候上班你就要什么时候上班。”
“是，孔总。”她矜持地点点头。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一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惊恐地捂住口鼻，迅速后退，“离我远一点。”
“是……”
她毫无怨言地走到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走廊处。
孔笙子好像这时才能自由的呼吸，他冷淡道：“记住就好，我会每天通知你的。”
苏柔绷紧了脸皮才没有让自己立刻笑起来。
至于每天都要通知上班时间吗？boss你可不能假公济私啊。
他瞥了她一眼，一副目下无尘的傲慢样子，“你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也要按照我的要求来。”
“没问题，您放心。”
孔笙子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点点头道：“你的桌子在我办公室门口，主要任务是负责我的日常相关事务。”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飞快地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瞪了那扇门一会儿，才无奈地走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桌子旁边，小心地坐在椅子上，渐渐放松，伸了一个懒腰。
整个四十楼，实际上只有他跟她两个人，虽然还有一个助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在为孔笙子服务，只不过他们十分繁忙，常年出差在外。
于是，如今，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独处。
苏柔轻轻锤了锤自己的小腿，看着包裹着黑色丝袜的双腿，苦笑道：“为什么孔总会觉得我高不可攀呢？”
是的，没错，在她眼中高高在上，似乎没有把自己当做凡人的孔笙子居然认为苏柔才是高不可攀的那位；她认为他禁欲高冷，然而在他眼中她才是真正的冰山禁欲女神。
“真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无奈地笑了起来，手指慵懒地卷着耳边的秀发。
孔笙子可真是“表里不一”的厉害。
“咔嚓”一声，门突然被打开了。
苏柔放下了手，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孔总，您有什么吩咐？”
“泡杯咖啡端进来。”说罢，他好像实在接受不了跟她暴露在同一片空气下，“哐”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她的手指划过桌面，熟门熟路地走到一间大的有些过分的茶水室里，里面有现磨咖啡机，还被防尘罩罩着，显然这是孔笙子专用的。
“明明有洁癖，却让我来给他弄入口的东西。”她轻轻柔柔地微笑着，突然想到了她之前并未考虑过的一个问题。
现实世界里，还在这家公司工作的时候，她就负责每天早上为孔笙子泡咖啡，从刚开始他的百般挑剔，专门让她做了一整天的咖啡，到最后他的心满意足，可以说，这世上最了解他口味的恐怕就是她了吧，虽然是被迫的。
“泡一个咖啡这么慢。”
苏柔还没有耽误多久，长腿孔总却已经追到茶水间来了。
“你在做什么？”他似乎有些诧异的样子。
“咦？”她低下头看了看正在摆弄的咖啡机，“给您泡咖啡啊。”
孔笙子抿抿唇，“啧”了一声，指了指她旁边的抽屉，“那里有速溶的。”
卧槽！他从来没有说过啊。
苏柔拉开抽屉，低头看了看，又爽快地关上了，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坚定道：“我现磨的更好。”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伸手挡住了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孔总……”她迟疑道。
孔笙子不耐烦地看向她，苏柔指了指他正捂着嘴的那只手，“您是有洁癖吧？这手套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灰尘。”
他目光下视，瞅到手套那一瞬，瞳孔瞬间放大，头也不回地立刻朝洗手间冲去。
她则在他背后露出笑眯眯的表情。
现在才告诉她可以泡速溶的，这让苏柔之前白费了多少力气，真是坏心眼……
等到孔笙子苍白着脸色回来，苏柔已经泡好咖啡了。
“您试试看好吗？”
他板着脸，一双如冰水银丸的眼睛瞪着她，“你能保证？”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或者说……”
她步履款款，朝他走了过来，慢条丝理道：“您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您不行吗？”
说男人不行，即便是禁欲如斯的孔笙子也受不了，他死死抿着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越发嶙峋了，他瞪着苏柔拿着杯子的手，就像看着什么害虫。
“干净吗？”
苏柔将自己白净的十根手指展示给他看，“您说呢？”
孔笙子盯着她的双手，看着看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猛地向后一蹿，屁股下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艰难道：“走、走开！”
苏柔眨眨银镜，黑色的高跟鞋踏在地面上，她淡淡地退后了几步。
他转移视线，盯着桌子上的咖啡就像是盯着想要谋害他性命的毒~药，手指颤抖地伸出去，狠狠地握住了杯身，一鼓作气，猛地将咖啡灌进了嘴里。
“孔总……”她还没来得及说，孔笙子的表情就突然一变，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刚想要将咖啡吐出去，又死死地咬紧牙关，气势汹汹地咽了下去。
苏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一脸通红、满是痛苦的模样，看得她嗓子都有些火烧火燎起来了。
孔笙子双手抓着桌子边沿，脑袋上的青筋都快蹦出了，烟灰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早秋溪边的晨雾。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几声气音，他一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我早就想说，这咖啡有些热，想让您凉一凉再喝，谁知道您竟然这么着急。”她叹息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神分明流露出淡淡的鄙夷。
简直要把他气个倒仰。
沐浴在他怒火熊熊的目光下，苏柔无辜地摊摊手，又带着些许凉薄的关心道：“孔总您没事儿吧？需不需要我送您去医院？”
他瞪着她，甩袖就走。
她却一脸冷淡地看着他离开，结果他刚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顶着苏柔赤~裸裸的视线，操起那杯咖啡快步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轻轻笑出了声。
然而，这一杯滚烫咖啡的后果却是她整个下午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不会是玩脱了吧？可是，她也只是想要借机跟他多亲近亲近罢了。
苏柔坐在座位上拿着一支笔抵在脸颊上，默默检讨着。
“苏诺，你……”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啪嗒”
她的笔吓得掉落到桌子上。
“孔总，您好些了？”
孔笙子矜持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叫苏柔，不叫苏诺。”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又道：“你进来。”
要挨训了吗？
苏柔脚步轻悄地跟着他迈进了办公室，那里一如她曾经熟悉的那样没有一点属于个人的摆设，只是一个标准的办公室。
他指了指角落的位置，她立刻心领神会地站了过去，下巴却微微抬起。
孔笙子坐回座位上，自顾自地办公，没有一点想要搭理她的样子。
苏柔却一点都不害怕，这一招她都经历过多少次了，早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更何况她知道他的弱点……
房间里只剩下他笔下“沙沙”的写字声，间或有翻弄书页的声音。
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喘息声，他的笔尖陡然顿住。
“孔总……”她声音虚弱，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她扶着身边的书柜，低垂着头，蜿蜒而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神情。
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差点连椅子都带倒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温柔，就像是早春脆弱的冰面下早已经春心萌动而按耐不住的溪水。
她的身体像虾米一样弓着，没有回答他的询问。
他匆忙上前几步，又退后，伸出手，又呆呆地望着自己伸出的手。
“我没事，只是肚子疼，孔总……”她的尾音轻轻地搔在他的心上。
“怎、怎么了？”他慌张道。
“我能先回去吗？我想去买点药。”
以往不近人情的孔笙子爽快道：“行，你走吧。”
“谢谢，孔总。”她说着，便捂着小腹冲了出去。
只剩他孤零零地站在零落的灯光下，默默握紧了拳头，就像生病了似的全身不断地打颤，他似乎很想抑制，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这种身体本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