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少年没有其它意见,谢孤舟起身道:“既如此,随我来吧!”
少年紧跟其后,沿着一条被青苔覆盖的石径,蜿蜒往后山深处行去!
越往深处,人工修筑的痕迹便越少!
古木蔽日,藤萝垂挂,石径两侧偶尔可见残破的石刻符纹,年代久远,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
约莫走了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口高约两丈,边缘生满深绿色苔藓,藤蔓如帘幕垂落!
洞内并无灯火,幽暗深邃,隐约有金属摩擦时传来的声响!
谢孤舟在洞口驻足,向着幽深洞内朗声道:“师兄,听雨阁陆南风新收了一位弟子,对符道颇有兴趣,天赋亦是不俗!”
“师弟已代您收徒,便让他跟在您身边,一边修习符道,一边侍奉起居吧!”
洞内沉寂片刻,随即传出一道沙哑且虚弱的声音:“有劳···师弟还挂念着我这把老骨头!”
“师兄言重了。”谢孤舟声音放缓,回忆着道:“你我自幼同拜先师门下修习符术,先师常年闭关,那些年···皆是师兄如父如兄,照料师弟衣食,传授符理基础!”
“师兄仅长我五岁,在师弟心中,却如父如师!”
说到这,语气中满是悲痛:“如今师兄晚年遭此不祥,师弟每每思及,痛彻心扉,只恨这苦难为何不降临我身!”
“师兄安心休养!”
“谷中诸事,师弟自当竭力打理,必不辱没我神符谷百年威名!”
说罢,他转向身旁少年,语气恢复平静:“秦六,自今日起,你便在此跟随谷主修习。好生侍奉,不得怠慢!”
“是!”少年躬身行礼,待起身时,谢孤舟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山径尽头!
与此同时,洞内那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平淡无波:“既来了,便进来吧!”
少年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洞内光线晦暗,唯有岩壁天然生长的些许磷光苔藓,散发着微弱幽蓝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穹顶高阔的轮廓!
空气阴冷潮湿,混杂着一股尿骚味···
洞窟深处,一方粗糙的石床上,盘坐着一道身影!
只见他衣衫褴褛,几乎难辨本色,长发蓬乱如枯草,胡须虬结纠缠,遮掩了大半面容!
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走进来的少年!
他便是神符谷谷主,沈无咎!
只不过,让少年震惊的是,沈无咎两侧肩胛骨处,竟各被一根手腕粗细的漆黑锁链贯穿!
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后方岩壁,链身之上,密密麻麻蚀刻着无数细密繁复的暗金色符文,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若隐若现!
少年彻底懵了,纵然亲眼所见,心中仍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诞与震撼!
谁能想到,威震江湖、以符道称尊的神符谷谷主,竟沦落至此?
沈无咎的目光在少年身上缓缓扫过,咧着嘴笑了起来:“根骨平平,但血气之盛,如烘炉燃烧!小家伙,如果老朽没猜错,你应该修过某种极霸道的淬体功法吧?”
少年躬身:“前辈慧眼如炬,晚辈确实修炼过淬体功法。”
沈无咎轻叹一声,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你不该来此修习符道···不该来啊!”
少年忍不住道:“前辈何出此言?”
沈无咎并不直接回答,反而平静问道:“你可知,鲜血亦可绘符?”
少年满脸意外,没想到沈无咎会这样问,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符箓大全上册确有记载,危急时刻,符师可以自身精血为引,绘制强效灵符!”
“但此法会燃烧精血与神魂,代价极大,故少有符师使用!”
沈无咎又问:“那你可曾听闻,有符师收集他人心头血,用以绘符?”
闻听此言,少年的瞳孔猛的一颤!
他下意识看向洞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沈无咎看出他的顾虑,勉强一笑:“放心,谢孤舟早已离去,洞外也无旁人,你可畅所欲言!”
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信!”
“晚辈一路北上,途中曾遇两伙贼人,皆是为谢孤舟收集心头血而滥杀无辜!”说到此,他胸中压抑的杀意再难抑制,如出鞘寒刃,凛冽弥漫!
他不知沈无咎为何被囚于此,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幕后黑手必是谢孤舟!
那张温和皮囊下的阴毒,他早已窥见!
沈无咎眉头微蹙,神色凝重:“你心中杀意之盛,已远超过对苍生的悲悯!”
少年紧握双拳:“谢孤舟派人杀了我恩师!”
“你恩师?”沈无咎眉头紧锁:“这不对!据老夫所知,谢孤舟这些年来,只对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下手,从不对男子动手!”
“莫非,你这位恩师,有何特殊之处?”
“前礼部尚书!”少年一字一顿:“刘、徳、着!”
“什么?!”
沈无咎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滔天怒火,身后锁链哗啦剧震,杀气如实质般充斥洞窟:“他竟敢对刘尚书下手?!”
“这孽障是要毁我神符谷千年清誉啊!!”
他虽为江湖中人,却对那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敢于直面皇权的刘尚书心怀敬重!
万没想到,那般人物,竟折在谢孤舟这等宵小手中!
少年沉声问道:“前辈可知,谢孤舟此举,究竟要绘制何种符箓?”
沈无咎脸色阴沉得可怕:“刘尚书一生清廉,其血中必蕴浩然正气,他应该是想绘制传说中的禁忌灵符!”
“但禁符所需,绝非一人之血可成!”
“至于他究竟在图谋什么,老夫亦不敢妄断!”
“符道一途,渊深如海,邪路更是诡谲难测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前辈,您之前说晚辈不该来神符谷学习符道,您是担心谢孤舟会取晚辈心头血,绘制灵符?”
沈无咎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刺啦一声撕开了领口的衣服,露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看到了吗?这便是谢孤舟的杰作!”
“他将我锁在此地,如同豢养血畜,十三年,每月取血一次,用以绘制他那见不得光的符箓!”
“他连我这个自幼照料他、传他符理的师兄,都能如此对待!”
“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故人之徒’,手下留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