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沈无咎不由得皱起眉头,识海之中竟烙印灵符?
此等异象,饶是他身为当世符道大家,也闻所未闻!
略作沉吟,终究按捺不住探究之心,灵魂之力悄无声息涌入少年识海之中!
下一刻!
沈无咎的灵魂猛的一震!
少年那广袤而平静的识海中央,竟悬浮着一枚通体金芒流转、形制古奥的符文!
它静静悬在那里,如同镇守天地的日轮,散发出一种跨越岁月长河的恢弘与威压!
“这是听雨阁那张传承多年的灵符?!”沈无咎失声惊呼,灵魂波动剧烈:“此符怎会烙印于你识海之中?”
他一生浸淫符道,自问见识不凡,可眼前景象,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
少年虚弱道:“弟子也不知缘由,当初在听雨阁观摩此符启灵时,它便自行没入弟子识海,再未离去。”
“弟子虽不明此符玄妙,却也知其有镇压神魂伤势之能!”
“师父渡劫时神魂受损,多年浑噩,此符或可助您稳固神魂,彻底恢复清明!”
“这可是万年前道家大能所绘的‘镇龙符’,连真龙之魂都可镇压,区区神魂之伤,又何足挂齿?!”沈无咎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激动!
符箓大全中虽然记载了很多灵符,但眼前这个符文却是万年前强大的神符,今日有幸一见,死而无憾!
不容多想,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试图参悟那金色符文中蕴藏的法则至理,将其拓印在自己的识海中!
然而,就在他用心观看的时候,异变突生!
“嗡!!”
一股浩瀚如天威的排斥之力轰然爆发!
沈无咎只觉灵魂如遭雷击,剧痛钻心,那缕探出的灵魂之力瞬间溃散,整个人脸色惨白,气息骤乱!
少年下意识的睁开双眼,见他神情痛苦,顿时面露忧色:“师父,您没事吧?”
沈无咎深吸数口气,方才缓过神来!
他看向少年,眼中震撼未消,却多了几分复杂:“神符有灵,自择其主,这是独属于你的造化。纵然你心甘情愿与老朽共享此符玄奥,老朽也无福缘承受!”
少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本以为让师父观摩识海中的灵符,或许能缓解他神魂伤势,助他摆脱这十三年的折磨!
却未料,连近在咫尺的机缘,都无法触碰!
“无碍!”沈无咎虚弱的声音传来,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世人活于天地之间,各有各的机缘造化!”
“是你的,旁人夺不走!”
“不是你的,强求亦无用!”
“你且静心,好生体悟为师方才传你的符道根基,那才是你真正能握在手中的依仗!”
“弟子谨记!”
少年向着石床上的身影郑重一礼,而后退后两步,就地盘膝坐下!
他先默诵黄庭经,平复翻腾的气血,随着经文流转,周身疲惫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心神渐归澄澈空明!
沈无咎所传的百年符道心得,此刻正静静悬浮于少年识海,如夜幕中万千未点亮的星辰,等待着被逐一唤醒、梳理、融入己身!
少年收敛心神,意识沉入那片记忆的星海,开始逐一触碰、解析那些承载着百年修行体悟的碎片!
对他而言,这就像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天地的大门!
门后是一个由符文、灵气、天地法则构成的陌生世界!
一草一木,一笔一划,皆与他过往认知迥异!
但幸运的是,沈无咎三百年的修行感悟,如同一盏明灯,为他照亮了前路!
他沉浸其中,浑然忘我!
待他再度睁眼时,眸中闪过亢奋之色,洞外已经到了日暮!
看少年醒来,沈无咎强忍着期待之情:“如何?”
少年如实答道:“符道一途,浩瀚如海!”
“弟子如今所悟,不过是在岸边湿了鞋履!”
沈无咎眼中欣慰之色愈发明显:“能知海之大,便已胜过无数终其一生只在溪涧中扑腾的庸才!为师相信,假以时日,你定然能在符道之上大放光彩!”
“不过,符道修行,除了悟性与勤勉,亦需外物相辅!”
“尤其符笔,乃符师沟通天地、勾连灵韵的桥梁!”
“寻常狼毫笔,材质凡俗,难以承载磅礴灵气,更易在绘制高阶灵符时笔毫崩碎,前功尽弃!”
说到此处,沈无咎轻叹一声,无奈道:“可惜,老朽失势多年,在这谷中早已名存实亡,再无半分话语权!”
“若非如此,为你求取一柄上等符笔,又算得了什么难事?”
“如今,连为你这新收的弟子备一支像样的笔,都做不到了!”
少年心中也升起一阵无奈,虽然在听雨阁时陆南风给自己准备了一只狼毫笔,虽然他也用那只符笔绘制过一些灵符!
但他之前所绘制的都是初级灵符,根本无法绘制高级灵符!
如果没有上好的符笔,就算是获得了沈无咎的传承也是徒劳!
就在这时,沈无咎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谷中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获得符笔,就是不知你敢不敢冒险闯一闯?”
少年眼前一亮,连忙道:“若是能获得符笔,刀山火海,弟子义不容辞!”
“那个地方于你而言,不亚于刀山火海!”沈无咎看向洞外,喃喃道:“神符谷北麓有一处沉笔渊,乃历代符师坐化后,将随身符笔掷入其中、以示封笔之处!”
“沉笔渊中符笔虽多已灵性蒙尘,但若有缘者,或能唤醒其中一二!”
“只不过,沉笔渊乃谷中禁地,更有天然形成的乱灵迷阵!”
“莫说你如今符道初窥门径,便是宗师级符师闯入,亦有迷失神魂、永困其中的风险!”
少年眼神坚定的站起身来:“弟子既入符道,便需一柄能并肩前行的笔!”
“谷中既无他路,沉笔渊便是唯一的机会!”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弟子也要闯一闯!”
望着少年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沈无咎枯寂多年的心神为之一震!
他活了三百余载,见过太多天资卓绝之辈,却从未有一人,眼中燃烧着近乎执拗、却又纯粹如精钢般的意志!
那不是年少轻狂的莽撞!
而是一种看清前路艰险,仍选择向死而生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