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城市还没完全醒来。陈宇默套上那双黑色训练长裤，把手机塞进臂包，拉了拉帽衫的兜帽。助理已经在楼下等他，摄像师背着设备站在路边，两人看见他出来，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直播准备好了？”他边走边问。
“后台测试过了，信号没问题。”助理递上一瓶水，“就是……网上现在一堆人说你肯定不敢来，还有人押你会不会半路退赛。”
陈宇默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让他们押吧，我又不是来参加比赛的。”
车停在滨江步道起点，天边刚泛起一点灰白。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湿气。他站定，掏出手机打开直播镜头，画面一亮，弹幕立刻跳了出来。
“来了来了！”
“真跑？别又是摆拍。”
“五点整开始算吗？我看表了啊。”
陈宇默对着镜头说：“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回应谁，也不是要证明什么。我就想安安静静跑个十公里。如果你们愿意看，我就一边跑一边聊两句。”
他按下开始计时，抬脚出发。
起初节奏平稳，呼吸均匀。摄像师小步跟在侧后方，镜头微微晃动，但始终没丢掉他的背影。有观众问：“你平时真的跑步吗？”
“三个月前开始的。”他答，“每周三四次，最长一次跑了十二公里。数据都在手表里，不光是我自己能看到，品牌方也查过。”
“那你以前不是综艺咖吗？怎么突然转型运动代言人？”
“我不是转型。”他笑了笑，“我只是刚好碰上一个我愿意认真对待的产品。这双鞋，我在签约前试穿了三双样鞋，跑了四十多公里。你觉得这是割韭菜，那我认了——但我割得挺累的。”
弹幕渐渐多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听他说话不像背稿。”
“看他喘气都快岔了，这能演？”
“刚才那句话说得挺实在。”
跑到第三公里，有人问：“代言费拿了多少？是不是天价？”
陈宇默脚步没停，“合同金额合理，比不上某些流量明星的一个热搜。但我签之前提了个条件——我要参与产品测试反馈。他们答应了。所以我不只是卖脸，我也提过意见。”
“比如呢？”
“比如中底回弹力度，最初版本偏硬，我建议调软0.3毫米，现在这版是改过的。还有鞋带打结容易松，我试了五种系法，最后给了他们一个改良方案。”
直播间在线人数慢慢涨了起来。
第五公里补给点，他停下喝了半瓶水，擦了把汗。摄像师提醒他镜头还在拍，他点头，顺手把空瓶扔进垃圾桶。“环保材料做的瓶子，能回收。这个牌子连包装盒都是可降解的。”
有人刷屏：“你这么拼，品牌方给你额外奖金了吗？”
“没有。”他笑出声，“但他们让我看了研发报告。你知道一双跑鞋要经过多少道检测吗？二十七项。耐磨、防滑、透气、抗冲击，每一项都有记录。我不是工程师，但我读完了全部资料。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话，你可以去官网查编号，每一双鞋都有自己的‘出生证’。”
话音刚落，柳如烟的消息弹进来：“技术帖已经发了，你转一下。”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看到品牌官微刚发布了一条图文长帖，详细列出了材料专利号、实验室检测流程、第三方机构认证信息。他直接转发，配文：“我不只是穿它跑，我也读过它的出生证明。每一双送到你手里的鞋，都经过27项测试。如果你不信我说的话，请查这些数字。”
弹幕一下子安静了几秒，然后炸开。
“我去翻了那个专利号，是真的……”
“这年头还有艺人亲自看检测报告？”
“人家连鞋垫压缩回弹曲线都放出来了，比专家讲得还细。”
他继续往前跑，腿开始有点沉，但节奏没乱。路过一座桥下，有个晨练的大爷冲他喊：“小伙子，挺住啊！”
他笑着挥了下手，“谢谢您，我没事。”
“我穿的就是这双鞋！跑了半年，底都没磨透！”
这一嗓子被镜头收进去，直播间瞬间刷了一波“真实用户出现了”。
第七公里，雨点开始落下来。不大，但持续地下着。路面反着光，脚步踩上去有点滑。摄像师提醒要不要暂停，他摇头：“继续。下雨天跑步的人更多，他们才最需要一双靠谱的鞋。”
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脖子里，衣服贴在背上。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说：“上周三我也这么跑过，雨更大。配速5分48秒，心率稳定。我不是运动员，但我尊重运动。也请你们尊重每一个认真做事的人。”
回到公司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换了身干衣服，直接进了临时办公室。电脑屏幕上，社交平台的数据正在滚动更新。负面评论比例从昨晚的六成多降到现在的不到三成。
“柳姐那边说，主流媒体已经有几家联系了，想做专题报道。”助理站在门口汇报，“还有几个测评博主主动要申请样鞋测试。”
陈宇默点头，“让他们测。别拦着，也别送礼。”
“那……还要再发点什么吗？”
他想了想，打开相册，挑出一段未剪辑的夜跑视频。画面晃动，路灯忽明忽暗，背景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沉重的呼吸。他加上字幕：“上周三，下雨，配速5，心率稳定。我不是运动员，但我尊重运动。”
发布后不到十分钟，转发破万。
中午十二点，他坐在桌前，铺开一张信纸，拿起笔写了将近一个小时。写完扫描上传，标题是《关于一双鞋和一句真话》。
信里没提任何攻击他的人，也没诉苦。只讲了第一次收到样鞋时的感受——“原来鞋底夹层要用航空级材料”，还有一次测试中发现缓震差异0.3秒都会被记录的过程。“我突然觉得，被人信任地托付一件事，是很重的事。”
末尾写着：“有人说我装专业。可我觉得，哪怕只是代言一双鞋，也应该对得起穿上它的人。我不是完美的代言人，但我比谁都认真对待这双鞋。”
发完这条动态，他合上笔记本，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柳如烟来电。
“看到数据了。”她说，“舆情转向正面，很多普通跑者开始自发讨论产品细节。有个马拉松爱好者群甚至建了个‘陈宇默同款实测打卡’话题。”
“挺好。”他睁开眼，“他们愿意聊产品，比聊我强。”
“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趁热打铁做一轮宣传预热？”
“不急。”他坐直身子，“等大家真正把鞋穿在脚上再说。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不是为了赢谁，而是为了让那些相信‘真实’的人，不至于觉得自己傻。”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恢复安静。助理收拾好设备，轻声问：“今天还要发内容吗？”
“先到这里。”他说，“但别关机，随时准备回应。”
窗外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桌角那份打印出来的研发报告上。纸页边缘有些卷曲，上面用蓝笔圈了几处数据，旁边写着小小的批注。
他伸手摸了摸屏幕，刷新了一下评论区。
一条新留言跳出来：“你说你不是为钱，那为什么不去代言更便宜的国产品牌？”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远处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