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朱棣的声音冷峻，“王贲若在此设伏，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雷霆之击。”
他猛地挥手：“神机营前导，骑兵分两翼策应，步卒居中。全军保持阵型，快速通过！”
命令下达，大军如潮水般涌入狭窄的峪道。马蹄声、脚步声在两侧峭壁间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蒙毅伏在山崖之上，看着下方明军火把组成的长龙缓缓进入伏击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缓缓举起右手，身旁的传令兵屏息凝神。
就在明军前锋即将走出峪口的那一刻——
“放！”
蒙毅的手狠狠挥下！
“轰隆隆——！”
两侧山崖上，巨大的滚木礌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与此同时，密集的弩箭破空之声撕裂夜空，无数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射向谷底！
“有埋伏！”明军阵中响起惊呼。
刹那间，人仰马翻。滚木砸在盔甲上的闷响，弩箭穿透身体的撕裂声，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在黑风峪中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不要乱！”朱棣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神机营，仰角射击，压制两侧山崖！骑兵向两翼散开，寻找登山路径！”
训练有素的西征精锐在经历最初的混乱后，迅速稳住阵脚。神机营士兵冒着箭雨，举起“洪武一式”向山崖上还击。燧石击发的清脆响声连绵不绝，铅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点点火星，不时有秦军弩手中弹从山崖上坠落。
然而，秦军的准备太过充分。滚木礌石封住了前后去路，弩箭如雨般倾泻，明军被压制在狭窄的谷底，伤亡在迅速增加。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玉挥刀格开一支流矢，急声道，“末将带人从左侧强攻上山！”
朱棣目光扫过战场，突然定格在峪道中段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那里虽然也有秦军防守，但地势不如其他地方险要。
“不，”朱棣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亲卫营随我来！张玉，你率主力继续正面牵制！”
说罢，他一夹马腹，竟亲自率领最精锐的千余亲卫，如一把尖刀直插那处缓坡！
“保护王爷！”亲卫们红着眼睛，死死护在朱棣周围。
箭矢如蝗，不断有亲卫中箭落马，但队伍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朱棣舞动长剑，格开迎面射来的弩箭，战马如龙，直冲而上。
蒙毅在山上看得分明，脸色微变：“拦住他！集中弩箭，射杀朱棣！”
更多的弩箭向朱棣所在的方向集中。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另一支箭射中他胯下战马，骏马悲鸣着倒地。
朱棣就地一滚，长剑挥出，将一名冲上来的秦军士兵连人带甲劈开。鲜血溅在他脸上，更添几分狰狞。
“大明的儿郎们！”朱棣声如洪钟，响彻山谷，“随我杀上去！”
主帅身先士卒，明军士气大振。原本被压制在谷底的士兵发出震天的怒吼，不顾伤亡地向山坡发起了决死冲锋。
与此同时，远在北疆镇北堡的徐达，似乎心有所感。他猛地站起身，望向黑风峪的方向。
“传令！”徐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全军出击，佯攻秦军大营！”
他要为朱棣减轻压力，哪怕只是牵制住王贲的一部分兵力。
秦军大营中，王贲接到明军异动的报告，眉头微皱。
“徐达想为朱棣解围？”他冷哼一声，“传令各营，严守阵地，不得妄动。告诉蒙毅，黑风峪的战事，让他自己解决。”
他相信蒙毅的能力，更相信黑风峪的天险。
然而，战场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朱棣亲自率领的亲卫已经冲上山坡，与秦军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这些亲卫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个人武艺远超普通士卒。在他们的亡命搏杀下，秦军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快！扩大突破口！”朱棣浑身浴血，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
更多的明军从这个口子涌上山坡，战局开始逆转。
蒙毅眼见形势不妙，亲自率领预备队压了上来。他手中长戟挥舞，连续挑翻数名明军士兵，直取朱棣。
“朱棣！受死！”蒙毅大喝一声，长戟如毒龙出洞，直刺朱棣心口。
朱棣不闪不避，长剑迎上。
“铛！”
火星四溅。两人都是当世猛将，这一交手，竟是势均力敌。
“蒙毅，你就这点本事吗？”朱棣冷笑，手中长剑攻势更疾。
两人在山坡上战作一团，所过之处，无人敢近。
就在战事焦灼之际，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照在血流成河的黑风峪中，更显惨烈。
经过一夜激战，明军虽然损失惨重，但终于在山坡上站稳了脚跟。秦军的伏击优势正在丧失。
蒙毅心知不能再战，虚晃一戟，逼退朱棣，大声下令：“撤！全军撤退！”
秦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骸。
朱棣没有追击。他驻剑而立，望着溃退的秦军，脸上没有任何喜悦。这一战，他损失了至少三千精锐，才勉强突破这道防线。
“清点伤亡，快速通过黑风峪。”朱棣的声音带着疲惫，“北疆，还在等我们。”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明军终于走出了这片死亡之谷。前方，就是一马平川，直通北疆战场。
朱棣回头看了一眼尸横遍野的黑风峪，眼神坚定。
这只是开始。他与王贲、与嬴政的较量，才刚刚进入高潮。
而在远方的咸阳，第一批“大秦雷火铳”正在被打包装车，运往北疆。新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阳如血，将镇北堡斑驳的城墙染得愈发苍凉。徐达按剑立于垛口，花白的须发在朔风中飞扬，深邃的目光紧盯着南方官道。
“报——！”
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斥候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大将军！燕王殿下……燕王殿下率军已至二十里外！”
城头沉寂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苦守数月的明军将士们，此刻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徐达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他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
“开堡门，随本帅出迎。”
当朱棣的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即便以徐达的沉稳，也不禁为之动容。那是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虽然人人带伤，甲胄破损，但那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气，却让久经战阵的老兵都为之凛然。
朱棣一马当先，玄甲上的血污尚未干涸，面颊上的箭伤更添几分悍勇。他翻身下马，对着迎上前来的徐达郑重行礼：
“魏国公，朱棣来迟了。”
徐达急忙扶住，目光扫过朱棣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将士，声音有些哽咽：
“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两代名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镇北堡内外，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许多老兵已经热泪盈眶。
是夜，帅府内灯火通明。
“黑风峪一战，折了我三千精锐。”朱棣指着沙盘，语气沉痛，“但王贲也没占到便宜，蒙毅部至少伤亡五千。”
徐达凝视着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战线，缓缓道：“殿下突破黑风峪，已是大功。如今我军兵力增至二十万，更有殿下带来的西征精锐，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他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秦军防线的几个关键节点：
“王贲依仗地势，掘壕筑垒，想要耗死我们。但我们等不起了——西线危急，朝廷压力日重。”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魏国公的意思是……”
“变守为攻。”徐达的声音斩钉截铁，“但不是强攻。王贲善守，我们便逼他出来野战。”
“如何逼？”
徐达的手指划过沙盘上一处不起眼的丘陵：“这里，是秦军粮道必经之地。殿下可率精骑迂回至此，断其粮草。王贲若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出来决战。”
朱棣抚掌大笑：“好！正合我意！我明日便率铁骑出发。”
“不，”徐达摇头，“殿下连日苦战，需要休整。让张玉去。”
见朱棣还要争辩，徐达正色道：“殿下是全军支柱，不可轻动。况且……”
他压低声音：“我得到密报，咸阳那边，可能要有大动静了。”
几乎与此同时，秦军大营中，王贲也接到了紧急军报。
“你说什么？朱棣与徐达会师了？”王贲猛地站起身，案几被带得一阵摇晃。
蒙毅单膝跪地，脸色苍白：“末将无能，未能拦住朱棣……”
王贲摆了摆手，目光阴沉地在沙盘上扫视：“二十万……看来，是时候动用那张底牌了。”
他转向传令兵：“八百里加急，请示陛下，‘雷火’是否可以动用？”
夜深了，朱棣却毫无睡意。他登上了镇北堡最高的望楼，远眺着远方秦军营地的点点灯火。
徐达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过一壶酒：“殿下在看什么？”
“在看这天下。”朱棣接过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魏国公，你说我们能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