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塔崩塌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李观鱼、赵铁柱与元蚀三人,借助塔基深处那座古老传送阵的力量,侥幸逃脱了那片法则崩坏、归于混沌的毁灭漩涡。然而,空间的剧烈颠簸与传送通道的不稳定,使得他们并未能精准抵达预想中的安全地带,而是如同被随意抛出的石子,坠入了一片完全未知的天地。
冰冷、死寂、灵气稀薄,是这片天地给人的第一印象。
三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坚硬、龟裂的黑色土地上。天空是永恒的灰蒙蒙色调,不见日月星辰,唯有稀疏黯淡的云层低垂,投下压抑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败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终结般的衰败气息。灵气浓度远逊于往生塔乃至他们曾经到过的任何一处修炼福地,甚至比一些下界凡尘还要稀薄,吸入体内,不仅难以炼化补充消耗,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侵蚀性,令人经脉滞涩,神魂昏沉。
“他娘的……这又是什么鬼地方?”赵铁柱挣扎着爬起身,大地血脉本能地感知着脚下土地传来的反馈——并非肥沃生机,而是一种深沉的枯竭与死亡。他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平原,地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谷,远处有崩塌的山脉轮廓,如同巨兽的残骸,寂静地匍匐在地平线上。没有鸟语花香,没有流水潺潺,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活跃的生命气息,唯有风声穿过裂谷时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哀歌。
元蚀眉心的守墓人金光自主亮起,却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黯淡。他仔细感应着周遭环境,苍老的脸上布满凝重:“法则残缺,大道隐晦,灵气近乎枯竭……此地,是一处破碎的残界,而且正在走向彻底的寂灭。往生塔的传送阵,恐怕是将我们送到了某个早已被遗忘、濒临消亡的世界碎片之中。”
李观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和此地恶劣环境引起的不适。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状态。丹田内,混沌星殒兵魄缓缓旋转,自行抵御着外界恶劣灵气的侵蚀,但恢复速度极其缓慢。玄天印悬浮于金丹之上,散发着微弱的玄黄之气,稳固着他的丹田世界,却也如同陷入了沉睡,对外界反应微弱。最为棘手的,是神魂本源深处,那道蚀渊之心留下的黑色烙印。在进入这片残界后,这烙印似乎受到某种同源气息的刺激,竟开始隐隐发热,传递出细微却持续不断的冰冷波动,夹杂着混乱的低语,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弄清楚状况,压制住这鬼烙印。”李观鱼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荒芜的四周。腕部的兵主印记与怀中的轮回镜碎片在此地都失去了往日的灵性,感应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唯有那枚得自龙墓、至今不明作用的赤红扳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共鸣,指向残界的某个方向,但那感应飘忽不定,难以精准定位。
休整 片刻,恢复了些许气力后,三人开始在这片死寂的残界中艰难跋涉。每一步踏出,都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脆弱与死气。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早已石化不知多少万年的植物残骸,或是半掩在泥土中的、不属于已知任何种族的巨大骨骼,无不昭示着此地曾历经的灾难与岁月的无情。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就在他们试图寻找一处避风之所时,前方一片扭曲的、由空间碎片勉强黏合形成的乱石林中,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小心!”元蚀率先预警。
下一刻,数十具形态各异的骷髅、腐尸,从乱石后、地缝中爬了出来。它们眼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魂火,身上缠绕着精纯的蚀渊秽气,动作僵硬却迅捷无比,发出无声的嘶吼,朝着三人扑来!正是被蚀渊之力彻底侵蚀、转化而成的蚀渊行尸!其实力参差不齐,从相当于凝灵境到化灵境初期皆有。
“是蚀渊魔物!这残界也被蚀渊污染了!”赵铁柱怒吼,兽骨棍横扫,土黄色罡风爆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行尸砸得粉碎。然而,这些行尸仿佛无穷无尽,而且破碎的尸骸中溢出的蚀渊秽气,竟能缓慢侵蚀他的护体罡气。
李观鱼星陨剑出鞘,混沌剑罡纵横切割,剑光过处,行尸纷纷溃散。但他眉头紧锁,发现此地的蚀渊秽气似乎与外界的有所不同,更加阴冷、顽固,带着一种深入法则的腐朽特性,对灵力的消耗极大。更麻烦的是,与这些蚀渊行尸战斗,他神魂深处的蚀心烙印躁动得更加厉害,低语声清晰了几分,仿佛在催促他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死亡国度。
元蚀守墓金光绽放,对蚀渊之物有先天克制,净化着涌来的秽气,但面对源源不断的行尸,他的魂力消耗亦是惊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会被活活耗死!”
激战 中,李观鱼试图寻找行尸涌出的源头,发现乱石林深处,似乎有一个不断向外渗出漆黑秽气的空间裂缝。他心知不能久战,对赵铁柱和元蚀喊道:“跟我冲出去,不要恋战!”
三人且战且退,凭借强横的实力,硬生生在行尸潮中杀出一条血路,朝着赤红扳指感应相对强烈的方向疾驰。身后,无数的蚀渊行尸如同潮水般紧追不舍。
不知 奔逃了多久,直到将大部分行尸甩在身后,三人才找到一处相对完整的、半埋在地下的古老建筑废墟暂作喘息。废墟由某种抗腐蚀的黑色石材砌成,内部空间不大,却残留着微弱的隔绝禁制,勉强能阻挡外界秽气的直接侵入。
“咳咳……”李观鱼盘膝坐下,脸色苍白。连续的战斗与逃亡,加上蚀心烙印的持续侵蚀,让他消耗巨大。他立刻取出丹药服下,全力运转《星辰锻神诀》,引导玄天印的玄黄之气与轮回镜碎片的净化之光,共同镇压识海中翻腾的黑色烙印。
赵铁柱和元蚀也各自调息,处理着身上的轻微伤势与秽气侵蚀。
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外部的行尸,而是来自内部。李观鱼发现,在这片蚀渊气息浓郁的残界中,蚀心烙印的活跃度远超以往。那冰冷的低语不再仅仅是混乱的杂音,开始变得具有针对性和诱惑性:
“放弃吧……挣扎毫无意义……融入蚀渊,得享永恒安眠……”
“看看这片天地……万物终将寂灭,秩序不过是昙花一现……唯有归墟,才是最终归宿……”
“你体内有吾之本源……何必抗拒?释放它,掌控它,你将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
“你的同伴……终将成为你的拖累……抛弃他们,你才能解脱……”
种种负面情绪与扭曲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入李观鱼的心防。他紧守灵台,以兵主战意斩灭妄念,以星辰秩序稳固心神,以轮回真意化解怨怼,但整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额角不断渗出冷汗。他意识到,若不能尽快找到压制或清除烙印的方法,在这片环境下,自己迟早会被其侵蚀神智。
调息 了约莫一个时辰,李观鱼勉强将烙印的躁动暂时压下,但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他睁开眼,看到赵铁柱和元蚀关切的目光。
“观鱼哥,你没事吧?刚才你的气息很不稳定。”赵铁柱瓮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无妨,暂时压制住了。”李观鱼摇摇头,看向元蚀,“前辈,您对此地可有更多了解?这残界,与蚀渊有何关联?我们该如何离开?”
元蚀沉吟片刻,魂体光芒明灭不定:“据守墓一脉残缺古籍记载,诸天万界之间,存在无数依附于主世界的‘气泡’或‘碎片’,即所谓的残界。有些是自然生成,有些则是远古大战中被打碎的世界残骸。眼前这片残界,死气如此之重,蚀渊污染如此之深,恐怕……是某场与蚀渊相关的灭世之战后,被遗弃乃至被主动切割、放逐的‘战场坟墓’或者‘隔离区’。”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离开……难!非常难!残界通常与主世界联系微弱,空间壁垒虽然脆弱却混乱不堪,常规的破空手段在此地极易迷失在时空乱流中。除非能找到稳定的空间节点,或者……此地本身就有连通外界的、尚未完全崩塌的古老通道。你那扳指的感应,或许是条线索,但也吉凶难料。”
李观鱼默然。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他们不仅被困在一个正在死亡的世界,还要面对无处不在的蚀渊威胁,以及自己体内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无论如何,不能坐以待毙。”李观鱼站起身,目光恢复坚定,“既然扳指有所感应,我们就循着感应去找。或许那里有离开的线索,甚至有解决我这烙印的方法。”
他再次尝试沟通赤红扳指。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远离了刚才的蚀渊裂缝,或许是心神更加集中,那微弱的共鸣感清晰了一丝,明确指向残界深处,那片最为昏暗、死寂之气最浓的区域。
“走吧。”李观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与蚀心烙印的细微悸动,率先走出了废墟。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朝着未知的感应方向,深入这片被遗忘的死亡国度。灰色的天光下,他们的身影在荒芜死寂的大地上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片绝望的天地吞噬。而在李观鱼的识海深处,蚀渊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从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