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底部的景象,比从上面看起来更加险恶。
青江的支流在这里变得异常狂暴,江水不是流淌,而是奔腾咆哮。水花撞击在礁石上,溅起数米高的白色浪沫。两岸是湿滑的峭壁,长满了青苔,几乎没有落脚之处。
救援队分成了三组,一组沿江岸搜寻,一组驾冲锋舟在水面搜索,还有一组潜水员准备下水。
二狗站在江边,江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盯着汹涌的江面,眼睛一眨不眨。
“狗哥,你先休息一下吧。”陆风递过来一瓶水,“已经找了三个小时了。”
二狗没接。他的目光在江面上游弋,试图从那些翻滚的浪花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一片衣角,一缕头发,任何能证明清漪存在过的证据。
严组长走过来,摘下安全帽,脸色疲惫:“二狗,根据现场痕迹和车速判断,校车从那么高的地方冲下来,撞击水面时的冲击力相当于从一两百层楼跳下。而且车辆在空中已经爆炸,就算有幸存者,也会在撞击水面时……”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二狗终于转过头,看着严组长:“我不信。”
严组长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继续指挥搜索。
第一天,没有任何发现。
除了几片疑似校车的铁架碎片,和一只孩子的鞋子,粉红色的,上面有卡通图案,但不是妞妞的。
第二天,在下游两公里处,发现了一个校车的座椅,被卡在礁石缝中。座椅已经扭曲变形,上面有烧焦的痕迹,还有暗红色的血迹。
二狗盯着那个座椅看了很久,然后伸手,轻轻触摸那些焦痕。
第三天,潜水员在江底发现了一些金属残骸。经过打捞,确认是校车的底盘和部分车架。车辆已经彻底解体,残骸散布在方圆一百多米的江底。
但没有尸体。
一具都没有。
“这不正常。”严组长在临时指挥帐篷里,对着地图皱眉,“车上至少有十来个人,就算被水流冲走,也应该有……”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应该有尸体浮上来,或者被卡在什么地方。可是三天了,除了那几件残骸,什么都没有。
专家组的分析是:车辆爆炸加高空坠江,可能造成了更严重的解体。
加上水流湍急,尸体可能被冲到了更远的地方,甚至可能被卷入暗流下的洞穴或者石缝中。还有可能是炸弹高温直接融化肢体表皮........
但这些解释,都无法平息二狗心中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不敢承认的希望。
第四天,小刀来了。
他刚从江边追击龙爷的行动中脱身,听说消息后连夜赶回。当他看到二狗时,几乎认不出眼前这个人了。
二狗坐在江边的一块礁石上,三天三夜没合眼,没刮胡子,衣服脏污不堪,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壳。
“二狗……”小刀的声音有些哽咽。
二狗没回头,依旧盯着江面。
小刀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二狗,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拦你,如果我当时没拦你,也许……”
“没有也许。”二狗终于开口,声音软弱无力,但小刀听着却非常心惊胆战。
“就算我当时去了,也未必赶得上。”
“可是——”
“小刀。”二狗转过头,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但深处却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她还活着。”
小刀愣住了。
“我知道她活着。”二狗一字一句地说,“我能感觉到。”
他说得很肯定,却带着一种谁都不准反驳的语气。小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些传说——说真正的高手之间,会有某种超越常理的感应,尤其是生死与共的伴侣。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二狗悲伤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继续找。一直找下去,嫂子一定活着的。”
严组长站在不远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对队员们下令:“扩大搜索范围,下游五公里,不,十公里范围内,彻底搜查。”
夕阳西下,将江面染成一片血色。
二狗依旧坐在那块礁石上,像一尊雕塑。
江水依旧奔腾不息,日夜不停地流向远方。它带走了一切痕迹,却带不走人心中的执念。
二狗看着血色的江面,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清漪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他们刚在一起有一天在山上修炼,清漪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轻声说:“二狗,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深的不是海,是人心。最远的不是天涯,是生死。”
当时他不明白。
现在他明白了。
所以他决定等下去。等一天,等一月,等一年,等一辈子。
他会一直等在这里,等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从江水中走出,或者从彼岸归来。
因为有些人,是注定要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