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锁者首领那句“你们内部有我们的人”，像一颗毒刺，扎进了三合财团每个人的心里。
从审讯室回来后，陈默连续三天没有召开任何会议。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反复观看审讯录像，分析那个中年人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话的语气停顿。
“他在撒谎。”这是陈默的直觉判断，“但撒谎的目的是什么？分化我们？制造猜疑？”
第四天早晨，陈默终于走出办公室。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
“召集所有核心成员。”他对守在门口的陈浩南说，“我要做一件事。”
半小时后，三合财团最核心的三十七人全部到场——从蒋天生、蒋天养这些元老，到李哲、学徒这些技术骨干，再到山鸡、包皮这些最早跟着打天下的兄弟。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微妙。大家互相点头打招呼，但笑容都有些僵硬。那句“内部有内鬼”的话，显然已经在私下传开了。
“默哥。”山鸡忍不住先开口，“那个王八蛋就是挑拨离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有内鬼！”
包皮附和：“就是就是！我包皮虽然贪财好色，但出卖兄弟的事绝对不干！”
“我没说一定有内鬼。”陈默平静地说，“但破锁者能那么精准地山寨我们的技术，确实需要内部信息。所以今天，我要做一次‘信任试炼’。”
他调出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着三合财团的股权结构图、技术权限分配图、还有最近三个月的内部通讯记录。
“试炼很简单。”陈默说，“每个人，都要接受摇篮一号的深度意识扫描。”
这话一出，会议室炸了。
“意识扫描？”蒋天生皱眉，“陈默，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相当于把脑子里的所有记忆、想法、隐私，全都摊开来给人看。”
“我知道。”陈默点头，“所以，我先来。”
他走到会议室中央，那里已经摆放了一个意识扫描椅。摇篮一号的青年投影站在旁边，表情严肃。
“开始吧。”陈默坐下。
摇篮一号伸出手，虚拟的手指按在陈默的太阳穴位置。一道柔和的光笼罩了陈默的头部。
全息屏幕上开始闪现画面——但不是具体记忆，而是经过处理的意识流。可以看见陈默对三合财团的忠诚、对兄弟们的信任、对地球文明的责任感，还有那些深夜独自思考如何应对危机的焦虑。
扫描持续了五分钟。
结束时，摇篮一号宣布：“陈默主席，忠诚度100%，无异常。”
陈默站起来，看向众人：“下一个，谁愿意？”
短暂的沉默后，陈浩南站起来：“我来。”
然后是山鸡、包皮、十三妹...一个个元老级成员都接受了扫描。结果全是100%忠诚，没有异常。
轮到李哲时，这位技术天才明显有些紧张。但他还是坐了上去。
扫描过程中，全息屏幕上的意识流显示，李哲最近在偷偷研究一种“反扫描技术”——不是要隐藏什么，而是出于技术人员的本能，想找到意识扫描的漏洞并修补它。
“忠诚度100%。”摇篮一号宣布，“但建议加强网络安全培训，他的某些研究可能被恶意利用。”
李哲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职业病。”
接下来是学徒、云、岚、雾这些监护者。他们的意识流更加复杂，有着五十万年的记忆沉淀，但核心都是对守护者使命的忠诚。
所有人都通过了。
就在大家以为试炼结束时，陈默突然说：“还有一个人没测。”
“谁？”蒋天生问。
陈默看向会议室角落。那里坐着一个人，一直很安静——是乌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
乌鸦缓缓抬头，那张阴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陈默说，“是公平。所有人都测了，你也应该测。”
乌鸦站起来，走到扫描椅前。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盯着陈默看了三秒：“如果我测出来有问题呢？”
“那要看是什么问题。”陈默平静地说。
乌鸦坐下。扫描开始。
全息屏幕上的意识流，比之前所有人都要复杂、混乱。可以看见乌鸦对东星过去的怀念，对骆驼的愧疚，对现在身份的迷茫，还有...一些被刻意隐藏的记忆片段。
摇篮一号的眉头皱了起来。
“发现异常。”它说，“检测到加密记忆区块，无法读取。”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紧张。
山鸡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包皮张大了嘴。陈浩南的手摸向了腰间——虽然没带武器，这是习惯性动作。
乌鸦睁开眼睛，声音很冷：“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看到的记忆。我也有。”
“但你的加密区块，使用了破锁者团伙惯用的加密技术。”摇篮一号说，“这种技术，在三合财团内部不应该有人掌握。”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乌鸦缓缓站起来，看向陈默：“你想怎么处置我？”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全息屏幕前，仔细看着那些意识流数据。突然，他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三个月前，你去过自由港星系，对吗？”
乌鸦愣了一下，点头：“对。处理一批走私军火的事。”
“在那期间，你见过这个人吗？”陈默调出破锁者首领的影像。
乌鸦盯着影像看了几秒，摇头：“没见过。”
“但你的记忆区块里，有他的能量印记。”摇篮一号指出，“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下连乌鸦自己都愣住了。
陈默沉思片刻，突然说：“摇篮，调取乌鸦三个月前在自由港的所有行程记录，还有那段时间自由港的公共监控。”
“正在调取...”
数据流快速滚动。十分钟后，真相大白。
监控画面显示，乌鸦在自由港的一家酒吧里喝酒时，破锁者首领就坐在隔壁桌。两人没有交谈，甚至没有眼神接触。但破锁者首领离开时，“不小心”碰掉了乌鸦的外套。
就是那一碰，一个微型的记忆干扰器被植入了乌鸦的外套内衬。
“这是‘意识种子’。”智者看着分析结果，脸色凝重，“一种很阴损的技术。它不会控制人的思维，但会在潜意识里植入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和情绪。中招的人自己都不会察觉，但在关键时刻，可能会做出反常的决策。”
乌鸦的脸色变得铁青：“所以...我被阴了？”
“对。”陈默点头，“破锁者从一开始，就选中了你作为突破口。不是因为你有问题，而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前东星骨干，现在又是三合财团的高层。如果你被怀疑，对整个团队的打击最大。”
他看向所有人：“这就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要偷技术，是要破坏我们的信任。只要内部猜疑，三合财团就会从内部瓦解。”
山鸡长舒一口气：“妈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乌鸦哥真要当二五仔！”
包皮拍着胸口：“就是就是！乌鸦哥虽然整天板着脸，但绝对是咱们自己人！”
乌鸦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愤怒。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算计。
“这个记忆干扰器，能清除吗？”他问。
“可以。”摇篮一号说，“但需要你的配合，过程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现在就开始。”乌鸦重新坐下，“我要把这些脏东西，从脑子里彻底洗干净。”
清除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乌鸦一直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但一声没吭。
结束后，他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谢谢。”他对摇篮一号说，然后看向陈默，“这件事，我要亲自了结。”
“给你三天时间。”陈默点头，“查出破锁者背后的真正主使。我怀疑，那个中年人只是个傀儡。”
乌鸦离开了会议室，带着一队精锐。
试炼结束，但危机还没解除。
陈默看着剩下的兄弟们：“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敌人不是要从外面打败我们，是要从内部瓦解我们。所以，我宣布两件事。”
“第一，从今天起，三合财团所有核心成员，每周接受一次意识健康检查，确保没有被植入‘意识种子’或其他干扰。”
“第二，成立‘内部监察部’，由十三妹负责。不是要监视大家，是要建立一个快速反应机制，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处理，避免误会。”
这个决定获得了所有人的支持。
但陈默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当天晚上，他独自来到海南基地的天台。星空璀璨，地球在脚下缓缓旋转。
“在想什么？”小结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默回头，看见妻子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偷车的小太妹，而是三合财团的首席公关官，但在他面前，永远还是那个会担心他熬夜的苏阿细。
“在想...信任这东西，真脆弱。”陈默接过茶，苦笑，“一句挑拨，一个陷阱，就可能让多年的兄弟情产生裂痕。”
小结巴靠在他肩头：“但今天不是证明了吗？你们之间的信任，比想象中牢固。”
“这次是侥幸。”陈默摇头，“如果破锁者的手段再高明一点，如果乌鸦真的被控制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望着星空：“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古代皇帝都自称‘孤家寡人’了。位置越高，信任越难。”
“那你后悔吗？”小结巴问，“后悔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陈默想了想，笑了：“不后悔。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有曦曦曜曜，有浩南山鸡他们。我们是一起的。”
两人静静地看着星空。
突然，陈默的通讯器响了。是乌鸦发来的紧急信息。
“查到线索。破锁者背后，可能和‘星际专利联盟’有关。”
“星际专利联盟？”陈默皱眉，“那是什么？”
三分钟后，所有核心成员再次集结——这次是线上会议。
学徒调出资料：“星际专利联盟，银河系最大的专利持有和授权组织。超过三万个文明的技术专利都在他们那里注册。他们靠收取专利授权费生存，最恨的就是...开源共享和技术免费。”
“我们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蒋天生立刻明白了，“三合财团把核心技术交给国家，又通过共享平台低价授权给其他文明，这等于是在砸他们的饭碗。”
李哲补充：“而且我们的技术比他们的先进太多。如果我们的模式推广开来，星际专利联盟就会失去垄断地位。”
全息屏幕上，星际专利联盟的数据浮现出来——这是一个庞然大物，控制着银河系百分之四十的技术交易，年收入超过百万亿星币。他们的高层，都是各个文明的贵族、财阀、还有...退休的政客。
“所以破锁者只是他们的手套。”陈浩南冷笑，“先用山寨货毁我们信誉，再用内鬼计破坏我们团结。如果我们垮了，技术专利就会重新被他们垄断。”
“不止如此。”云突然开口，“我刚刚调取了银河议会近期的提案记录。星际专利联盟正在推动一项《银河专利保护法修正案》，要求所有文明的技术，都必须注册专利，并缴纳高额授权费。如果通过，我们的技术共享平台就会违法。”
陈默看着这些信息，突然笑了。
“笑什么？”山鸡不解。
“我笑他们，用错了方法。”陈默说，“如果他们正大光明地来竞争，来谈判，我们或许还会让步。但他们玩阴的，玩挑拨...”
他眼中闪过当年在铜锣湾和东星抢地盘时的锋芒：
“那就别怪我们，用江湖规矩陪他们玩了。”
计划很快制定出来。
第一步，舆论战。
三合财团向全银河发布《技术开源倡议书》，宣布将百分之三十的核心技术专利永久开源，任何文明都可以免费使用。同时，公布星际专利联盟过去一百年利用专利垄断打压新兴文明的十大案例。
这篇倡议书一出，整个银河网络都炸了。
支持者和反对者吵成一团。但普通文明——那些一直被专利费压得喘不过气的小文明——几乎一边倒地支持三合财团。
“早就该这么干了！”一个刚进入太空时代的小文明领袖公开表态，“我们文明三年的Gdp，还不够买一台空间折叠引擎的授权费！”
星际专利联盟慌了。他们开始反击，说三合财团是在“破坏银河技术秩序”，“会导致技术研发失去动力”。
但三合财团这边早有准备。李哲团队拿出了数据：开源技术后，创新速度不仅没降，反而提升了——因为全银河的科学家都可以参与改进。
舆论战打了一周，星际专利联盟节节败退。
第二步，法律战。
星际专利联盟推动的《修正案》在银河议会进入表决阶段。三合财团发动所有关系，游说各文明代表。
关键一票，落在了艺术审视者文明身上——绚作为地球文明的“特使”，现在在银河议会里有不小的影响力。
表决前一天，绚发来通讯：“陈默，星际专利联盟的人来找我了。他们愿意每年支付一亿星币，换取我的支持票。”
“你怎么回？”陈默问。
“我说，”绚笑了，“艺术是无价的。而你们地球文明，是我见过最美的艺术。所以我支持你们。”
表决结果：修正案被否决。
星际专利联盟的垄断地位，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商业战。
三合财团宣布，将成立“银河技术开源基金会”，自己出资十万亿星币作为启动资金，资助那些被专利费压垮的小文明进行技术研发。
同时，推出“专利赎买计划”：任何文明如果持有被垄断的专利，三合财团可以出钱买断，然后开源。
这个计划太狠了。等于是在挖星际专利联盟的根。
联盟高层彻底疯了。他们开始动用各种手段：威胁、贿赂、甚至暗杀。
但这一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乌鸦带回来的情报显示，联盟内部已经分裂。一部分保守派想继续硬刚，一部分改革派想和三合财团谈判，还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偷偷联系三合财团，想跳槽。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陈默在战略会议上说，“现在，该给他们最后一击了。”
三天后，三合财团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陈默没有说技术，没有说专利，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我在铜锣湾摆摊卖烧烤。那时候很穷，但我很快乐。因为街坊邻居会来照顾生意，会在我忙的时候帮我收钱，会在下雨的时候帮我收摊。”
他看向镜头，眼神真诚：
“后来我做大了，有了三合财团，有了星际技术。但我从来没忘记，技术是为了让人过得更好，不是为了让人付更多钱。”
“所以今天，我宣布：三合财团将永久放弃所有技术专利的独占权。我们的技术，属于全人类，属于全银河所有文明。”
发布会现场安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直播画面传遍整个银河。
星际专利联盟的股价，在接下来的一周内，暴跌了百分之七十。
而三合财团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个月后，星际专利联盟宣布改组，放弃垄断模式，转型为技术服务商。
内鬼危机、专利战争，就这样被化解了。
但陈默知道，这远不是终点。
发布会结束后的夜晚，他再次来到天台。
这一次，不只是小结巴，陈浩南、山鸡、包皮、十三妹、乌鸦...所有人都来了。
大家带着烧烤架、啤酒、还有当年在铜锣湾摆摊时用的那个破旧音箱。
音乐响起，是那首《友情岁月》。
山鸡喝多了，搂着陈默的肩膀：“默哥，你说...咱们还能这样一起喝酒多少年？”
陈默看着星空，看着这些兄弟，笑了：
“只要我们还信任彼此，就能一直喝下去。”
“干杯！”
酒杯碰撞的声音，在星空下清脆悦耳。
而遥远的银河深处，另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好奇。
“有趣的人类。”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虚空中响起，“或许，该亲自去看看了。”
星空流转，新的篇章，正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