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扬起，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洞口，那里只有残雾在地面缓缓流动，火势已经退去，岩壁被烧得发黑。风从林间穿过，吹得几缕灰烟打着旋。可他的眼神没有偏移，嘴角那抹笑越来越深。
“你看到什么了？”我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
他不答，只是盯着那个方向，仿佛等着谁进来。
轩辕元站在我左后方，呼吸比之前稳了些，但左手仍撑着膝盖。他抬头看了眼洞顶，结界还在，光晕微微晃动，像快熄的灯。“时间不多。”他说，“他们的人要来了。”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别浪费力气。
我把剑尖往前压了一寸，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在锁骨处积了一小片。他皱了下眉，终于把目光转回来。
“最后问一次。”我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他咳了一声，喉咙里像是堵着东西。“你以为……我只是个跑腿的？”他喘着气，“天族许诺我部族百年安宁，只要除掉你。你说，我会不说吗？”
我盯着他。“所以是天族指使的？为了杀我？”
“不只是你。”他笑了笑，“还有那个女人。你们不该救她。”
云禾站在右侧，原本靠着岩壁，听到这话忽然直起身。她的手指还按在肩上，血从指缝渗出来，滴在脚边。
“哪个女人？”我问。
他闭上嘴，又看向洞口。
我手腕一震，剑刃在他咽喉划开一道更深的口子。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没倒。
“你说不说？”我声音低下去。
“我说了，你也活不成。”他喘着，“等他们来了，你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轩辕元走了两步，站到我身边。他的刀没出鞘，但手已经搭在柄上。“先问出联络方式。”他说，“他们在哪交接？用什么信物？”
我点头，把剑收回半寸。“说。”
魔族将领低头看着地上的血，忽然道：“你们以为我在等援兵？不是。我在等她来。”
“谁？”
“你们救的那个女人。”他抬起脸，“她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云禾往前走了一步。“你认识她？”
他笑了下，牙上有血。“她进过魔域深处，拿走了不该拿的东西。离渊追了她三年，都没抓到。你们却把她带在身边，还替她挡刀——真是可笑。”
我脑中闪过那天在林子里的情景。云禾冲出来，扑向破障钉，肩膀被刺穿。她脸色发白，却死死抓住我的衣袖，说不能让她死。
原来她早知道自己有危险？
“她拿了什么？”我问。
“命核。”他说，“魔尊留下的最后一颗命核。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让死去的血脉重新燃起灵脉。你们那位公主灵汐，是不是最近突然觉醒了能力？”
我心头一跳。
灵汐确实变了。上次见面时，她竟能短暂压制天族长老的仙法，那是以前绝不可能的事。我还以为是她自己突破，现在听来……
“所以你们的目标不是我？”我说。
“你是顺带的。”他喘了口气，“她是关键。只要她活着，命核就还在起作用。杀了她，灵汐的力量就会崩塌，天族内部会乱。到时候，我们就能趁机拿下南境三关。”
我回头看了一眼云禾。
她脸色变了。
“所以你们假装追杀她，其实是想逼她现身？让她暴露位置？”
“聪明。”他咳出一口血，“可惜太晚了。她已经在路上了。你们救她那天，她就把消息传出去了。她知道我们会追着她来。”
云禾摇头。“不可能。我贴身藏的符纸，没人能偷看。”
“她不需要偷看。”他冷笑，“她是你姐姐。”
空气一下子静了。
我转头看她。
云禾睁大眼睛。“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姐姐！我父母早亡，我是独自长大的！”
“哦？”他歪着头，“那你可知道，你母亲临死前，把一块玉佩塞进了你的襁褓？上面刻着‘云’字，背面是一对羽翼？”
云禾的手抖了一下。
我也记得那块玉佩。她一直挂在腰间，说是唯一的遗物。后来一次战斗中碎了，她难过很久。
“那又怎样？”她说，声音有点发紧。
“那是魔族副统领的信物。”他说，“你母亲不是凡人，她是魔族叛逃者。你姐姐也是。当年她们一起逃出来，路上失散。你被天族收养，她却被魔域抓回去，成了囚奴。这些年，她一直在找你。”
云禾往后退了一步，撞上岩壁。
“你骗我。”
“我骗你？”他笑了，“那你问问他们，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能找到你们的位置？为什么我们总能在你们休息时出现？为什么我们从来不杀你，只追迦叶？因为她在给我们传消息。你们救她那天，她故意让自己受伤，就是为了留下痕迹，让我们跟上来。”
洞里很安静。
只有火堆余烬偶尔发出噼啪声。
我看着云禾，她脸色苍白，嘴唇发抖。但她的眼神没有躲闪，而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没有。”她说，“我不认识她。如果她真是我姐姐，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害我们？”
“因为她不敢。”魔族将领说，“她怕你恨她。她怕你知道真相后，会觉得她是个怪物。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既保全你，又完成任务。可她没想到，你会为了救她，差点死在破障钉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她看到你倒下那一刻，哭了。她第一次违抗命令，想冲进来救你。是我们拦住了她。”
云禾低下头，手指紧紧掐住伤口边缘。
我没有再问。
我知道有些事，不用再多说。
轩辕元低声开口：“结界撑不了多久。他们这次来的不止一支队伍。如果我们不走，会被围死在这里。”
我看向魔族将领。“你说完了？”
“我说完了。”他靠在岩壁上，气息越来越弱，“该来的都会来。你们拦不住。”
我把剑收回，转身走到云禾面前。
她抬眼看我，眼里有泪，但没流下来。
“你还信我吗？”她问。
我看着她。“我一直信。”
她点点头，松了口气。
轩辕元走过来，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迅速刺入魔族将领的颈侧。那人身体一僵，昏了过去。
“暂时封住他的灵脉。”轩辕元说，“带回去有用。”
我点头，弯腰将他拖到角落，用断藤绑住手脚。他的头垂着，脸上还带着那抹笑。
云禾撕下一段布条，重新包扎肩膀。动作很慢，手在抖。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先离开这里。”我说，“然后找到她。”
“如果她真是我姐姐……”她停顿了一下，“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
外面风变大了，吹得洞口的灰雾翻腾起来。结界的光晕开始闪烁，一下亮，一下暗。
轩辕元盯着洞外，忽然说：“有人在靠近。”
我立刻握紧剑。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喊杀。是一种很轻的响动，像是布料擦过石头的声音。
云禾也听见了。她站直身体，火符还在手里。
洞口的雾忽然分开一道缝隙。
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穿着灰色长袍，头发披散，脸上有伤疤，从眼角一直划到下巴。
她看着我们，目光落在云禾身上。
然后她开口，声音沙哑：“妹妹，我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