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唐天河拿起那根精致的鹰羽,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骨珠,目光投向森林深处。“她在给我们指路。”他转向丹尼尔·布恩和以赛亚,“能找到这个标记来源的方向吗?”
布恩仔细检查了留下羽毛的草丛,又抬头观察树冠的间隙和地面的细微痕迹。“这边。”他指着一个方向,语气肯定,“脚步很轻,几乎不留痕迹,但方向明确。像是……想让我们跟上去。”
探险队再次启程,这次带着更明确的目的,也带着更深的警惕。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溪流向上游跋涉,周围的树林越来越密,地势逐渐升高。
走了大半天,空气中开始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草药燃烧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怪异味道。以赛亚老猎人皱紧鼻子,脸色凝重起来:“是病气。前面有村子,而且情况不妙。”
又穿过一片茂密的杉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河流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一片冲积平地。
平地上,散落着几十座用树皮和木头搭建的圆锥形房屋,但本应充满生机的村庄此刻却一片死寂。没有炊烟,没有孩童的嬉闹,只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和哀哭从一些屋子里传来。
几个脸上涂着白色黏土、神情麻木的切罗基人正在村边挖着坑,看到突然出现的探险队,他们惊慌地扔下工具,发出尖利的警示呼哨。
很快,十几个手持长矛和战斧的切罗基战士从最大的那间长屋后冲了出来,挡在村口。他们眼神疲惫,带着血丝,但充满了敌意和绝望。为首的一个壮汉用切罗基语大声呵斥,挥舞着战斧。
“他说我们是带来瘟疫的恶魔!让我们立刻离开,否则就杀了我们!”以赛亚快速翻译,声音紧张。
唐天河抬起手,示意队员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对于赛亚说:“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敌人。我们从东边来,带着药物,也许能帮忙。”
以赛亚大声用切罗基语喊话。对面的切罗基人将信将疑,骚动起来。
这时,一个脸上画着复杂红色纹路、披着破烂熊皮的老者踉跄着从一间屋里走出,他手里拿着一个摇铃和羽毛掸子,对着探险队的方向念念有词,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部落的巫师,他指向探险队,眼神充满怨恨,显然将疾病归咎于这些不速之客。
“他说邪恶的灵魂随着我们而来,我们的药只会带来更大的诅咒!”以赛亚翻译道,额头冒汗。
僵持中,一个虚弱的孩子从一间草屋爬出,倒在地上抽搐,皮肤上满是脓疱。孩子的母亲哭喊着冲出来,却被巫师拦住,示意不要靠近。
唐天河对身后的随队医生,一个名叫李文彦的年轻华人点了点头,他是圣龙岛首席医师菲奥娜的得意门生。
李文彦会意,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和干净的纱布,又指了指随身携带的小型蒸馏器和水囊,示意需要干净的水。
“以赛亚,告诉他们,我们可以试试救那个孩子。但需要他们允许我们靠近水源,并且把所有生病的人隔离开,健康的人不要接触病人用过的东西,喝水必须烧开。”唐天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以赛亚大声传达了要求。切罗基战士和巫师都愣住了。巫师激动地反驳着。就在这时,一个清亮而带着威严的女声从长屋后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矫健,穿着鹿皮缝制的束腰长裙,外罩一件用无数染成深蓝色的羽毛编织成的斗篷,走动时如同流动的夜空。
她的长发如同乌木,编成复杂的发辫,额前佩戴着一枚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额饰。她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带着审视和疲惫看着唐天河一行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颈上悬挂的一串项链,由兽牙和彩石串成,正中央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未经雕琢却熠熠生辉的深蓝色宝石。
这就是“白羽”,切罗基大酋长之女,部落的战祭兼医者。她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
“外乡人,”她的英语带着独特的韵律,有些生硬,但很清晰,“你们说,能救活‘小狼’?”她指向那个垂危的孩子。
“可以试试。”唐天河迎着她的目光,“但需要按我们说的做。隔离,烧水,清洁。”
白羽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李文彦手中的药瓶和纱布,以及那套精致的蒸馏器。她转身,用切罗基语快速而严厉地对巫师和战士们说了几句。
巫师似乎想争辩,但在白羽冰冷的目光下退缩了。战士们也让开了一条路。
李文彦立刻上前,示意孩子的母亲将孩子抱到通风处。他先是用烧开后又放凉的水小心清洗孩子额头的脓疮,然后撒上特制的止血消炎药粉,用纱布包扎。
他又取出几片晒干的草药,让母亲捣碎后用温水喂给孩子。整个过程冷静而专业。
夜幕降临时,孩子的烧退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整个村庄的气氛悄然改变。切罗基人看着李文彦和探险队的眼神,从敌视变成了好奇和一丝希望。
白羽再次走到唐天河面前,琥珀色的眼睛在篝火映照下闪闪发光:“你的医生,有本事。但切罗基人,不只看医术。要成为朋友,需要证明勇气和智慧。”
她顿了顿,抬起下巴,“明天太阳升到树顶,河边空地。三个挑战。赢了,带你去见我的父亲,大酋长‘黑熊’。输了,离开我们的土地。”
第二天上午,河边空地上围满了切罗基村民。
第一项是射箭。部落最好的弓箭手站出来,在百步外射中了悬挂在树枝上的一个小皮囊。白羽看向唐天河。
唐天河对队伍里一个沉默寡言、名叫赵干的陆战队员点了点头。
赵干出列,拿起他特制的复合弓,搭上箭,几乎没有瞄准,弓弦响处,箭矢如闪电般飞出,将那个皮囊射穿后,余势未衰,深深钉入后面的树干,箭尾剧烈颤动。
切罗基人中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
第二项是搏斗。一个如同黑塔般的切罗基勇士跳进场中,捶打着胸膛发出怒吼。唐天河这边,卡洛斯默默走了出来。
勇士猛扑过来,卡洛斯不闪不避,在对方拳头即将及体时,侧身、擒腕、扭腰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庞大的对手重重摔在地上,随即松手后退,抱拳一礼。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切罗基人鸦雀无声,白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第三项是辨识草药。白羽亲自在场中放下三个陶罐,里面分别装着晒干的根茎、树叶和花朵。“说出名字,用处。”她挑衅地看着唐天河。
唐天河走到陶罐前,仔细看了看,甚至拿起一点闻了闻。
他指着第一个罐子:“紫锥菊,退烧,增强抵抗力。”
唐天河指着第二个:“金鸡纳树皮,治疗打摆子(疟疾)。”
指着第三个:“曼陀罗花,止痛,但有毒,用量需极小心。”这些都是李文彦一路上教给他的,加上他前世模糊的记忆。
白羽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你都对了。”她走到唐天河面前,深深地看着他,“你通过了‘白羽’的试炼。你有力量,也有知识。切罗基人,认可强者和智者。”
她解下腰间一把装饰着羽毛的燧石匕首,递给唐天河:“这是我的信物。我带你去见父亲。”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从森林小径狂奔而至,马上的切罗基侦察兵气喘吁吁地滚鞍下马,对白羽急声道:
“白羽!一队‘长毛帽子’(法国人)!二十多人,全副火枪,由那个‘狐狸女’领着,朝着‘哭泣崖’那边的祖灵之地去了!他们说……说要找发光的蓝石头!”
白羽脸色骤变,猛地看向唐天河:“‘狐狸女’丹妮丝,法国毛皮公司老板的女儿,贪婪得像冬天的狼!她一直在打我们圣地的主意!”
她翻身上了一匹备好的栗色马,对唐天河伸出手,语气急促,“谈判提前了!敢不敢现在就去见见我父亲,顺便会会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唐天河抓住她有力的手,借力跃上马背,坐在她身后,对卡洛斯下令:“集合队伍,跟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村庄,向着森林更深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