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告别家乡
脚下这条通往王家庄大队部的沙面土路，是秦家山经王家庄通往外界唯一便捷的一条大道。从秦家山西口朝西偏南方向走，便接近了龙山和凤山之间的秦家山水库；秦家山村距大队部所在地王家庄约四里地，这条沙土路两旁没有村庄，全都是这两、三年里平整过的基本农田。过了王家庄村，绕过一个前两年被砸了神像的小庙，再走一段足有两里多长的大坡，就走上了通往古镇公社的大路。大坡与沙面公路交汇处西侧的沟边上长着一棵有着九百年树龄形如伞盖的皂角树，树身已经空洞，树洞里能容两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同时自由出入。沿沙面公路向北走，道路两旁是大大小小的村庄，这条沙面公路一直通向古镇公社所在地，与那条重要的西秦公路交汇在一起。
王家庄大队下辖五个自然村，每个自然村是一个生产小队。从秦家山东口向东走三里路，依山而居的是胡家原。无论从秦家山到胡家原，还是从胡家原到秦家山，先前都要翻过两个不大的山梁，人们后来挖平了山梁，路就平了许多。胡家原有二百多口人，是王家庄大队在山脚下最靠东南的一个村子。秦家山东偏北不到四里路是孔家原，处于胡家原的正北方，村子里有四百多口人，距大队部约三里路，这是个比较大的自然村；秦家山向西走上三里山路，山脚下便是狼窝子村，有二百来人口，距大队部也是三里路。全大队只有王家庄是个大村子，人口超过五百口。五个自然村差不多呈直角梯形。几千亩满山遍野的山林归王家庄大队集体所有，这一带俨然花果山一般，天然生长着核桃、毛栗、五味子等品种繁多的果木以及柴胡、三七、灵芝等各种名贵药材。每到阳春，山崖上、峁梁上、沟岔边到处都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儿；而到了秋天，满山遍野结出各种山果、水果挂满了枝头。虽说这一带是山区，但这里的山区与西北地区别处的山区不同，这里土地肥沃，植物生长所需的微量元素含量高，所产的调料是调料中的极品，用它烹制出来的各种食物独具香味儿；盛产的水果也因颜色美艳而成为水果中的极品而且味道不俗。出产的苹果等水果，国家以保护价全部收购。只要是风调雨顺的年月，这一带就不愁没有好收成。这是大自然对秦家山方圆十几里的特殊馈赠。回村以后这两年多，秦大山正是看到了家乡的这一独特优势才带领社员在距村子西南一里多的龙山和凤山间修筑了水库，从而拦阻了山里的无数山泉；还在山外种植了各种果树。正因为秦家山水库的修建，在旱季才使庄稼得到灌溉，在涝季才能让山洪得到扼制。秦大山巧妙地设计了只要水位达到警戒线以上，高出警戒线以上部分的蓄水就会自动地从排洪渠里排出去。于是，秦家山一带就变成了旱涝保收田。
告别了乡邻们，告别了养育他近二十年可亲可爱的秦家山村，走了约二十分钟，大山和母亲及小弟大恽来到了王家庄大队部。
王定乾支书、翟有福副支书兼大队长、团支书兼民兵连长孔德良及会计孔全民、贫协主席胡德贵和给大队赶了二十多年车的胡德林大伯，还有大队砖瓦厂厂长胡智民，他们早就等候在为秦大山送行的胶皮轮胎马车旁。大队部是土墙蓝瓦房，一排房子足有十几间。除了办公用房外，院子里还有代销店和医疗站。院子四周围墙以外长着一圈粗壮笔直的白杨树，院子中间栽着一副木头制作的篮球架。
看到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为他送行的人们，秦大山从母亲手中接过提包，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人群。经过马车时，大山顺手把提包放到了车上。从胡德林身旁经过的瞬间，秦大山微笑着对他说：“胡大伯，麻烦您老了！”
胡德林笑脸中透着深情地说：“好小子，真威风！”然后朝大山点了点头。大山走过后，他转过身招呼他的马车去了。
秦大山还没来得及把肩上的背包卸下来放到马车上，就高兴地走近王支书并亲切地说：“哎呀，王支书，这么冷的天，咋敢劳烦您的大驾？真是担当不起啊”之所以敢与王支书半开玩笑地说话，就是因为他与王支书平常就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更主要的是王支书从心里喜爱大山这个聪明能干的后生。平常在生产工作之余，他总是来到王支书这儿看报或研究工作。之所以还能及时更多地了解到国际国内大事，也是因为大山从大队部订的各种报纸上获取的信息。王支书是看着秦大山一点点长大的，他了解大山这个娃。在他的眼里，秦大山聪明、上进、肯吃苦，有主意、有办法，是个难得有才干的好娃。回乡以来，秦大山常常向王支书请教、研究并积极落实大队安排的工作。几年下来，他们之间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大山说完，王支书“哈哈哈”爽朗地笑着把手伸向大山，大山也把手伸向王支书，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谁也不愿意松开。当两个人把手松开后，秦大山又把头转向其他几个支委说：“各位领导好啊，为了我，实在是太辛苦你们了！”
秦大山跟这几个人也都很熟。几个支委七嘴八舌地寒暄起来。突然，王支书板起脸瞪起“牛”眼一本正经地围绕秦大山仔细端详了一周。秦大山也一直盯着王支书看，王支书眼睛周围的肌肉全都是爱意。王支书这一转一看，大山猜出了几分：他是故弄玄虚，想要捉弄自己。大山任由王支书这么闹，他极力地配合着王支书，故意站在原地不动。几个支委禁不住一阵哄笑，这下可把他给搞蒙了，大山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还以为自己真出了差错，不自觉地就在自己身前身后“搜索”起来，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他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了王支书给他挖下的“坑”里。大山羞红了脸，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他微笑着对大家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王支书只这么一看一转，就给我挖了个大‘坑’，让我轻而易举就跳了进去。王支书，您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啊。嘿嘿……”其他几个支委看着秦大山一开始被王支书捉弄得不知所措但很快又反将了王支书一军，就情不自禁地哄笑起来。本来令人伤感和难舍难分的送别，不经意间就被王支书轻而易举地弄成了个欢送。
站在一旁的母亲起初也以为儿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走到儿子的身旁随着大山在自己身上搜寻的节奏也寻找起来。大恽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番寻找后，母亲并未发现儿子身上有啥不对劲儿，在来的路上也并未发现儿子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可是王支书转来转去，好像在说儿子身上真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母亲一时也不由得疑惑起来。当她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其他领导那神秘而诡异的笑态时，才真正明白儿子被王支书给捉弄了，她也不禁捂着嘴巴笑起来。
看着秦大山被自己捉弄成了那个囧态又反将了自己一军，王定乾也喜不自胜得意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支书收起笑容，拍了拍秦大山的肩膀说：“大山啊！这两年，你给队里办了那么多好事，我都看在眼里了，全大队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了。今天，你要走了，这送行的场面本来就让人伤感，可我不想这样，就是想把气氛搞得热闹点。你这一走，我们得几年才能相见，难道我还不该来送送你吗？大家送你，不只是自发地行动，这也代表了大队和乡亲们的一片心意。再说了，公社领导也有要求嘛。看着你这身装束，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服马靠鞍’，一点儿不假！这身军装穿到我们的大才子身上再合适不过。我看啊，这衣服就是专为你量身定做的。”说完，王支书又拍了拍大山的肩膀，爽朗地笑起来。
母亲退到恽儿跟前拉住他的手退至离大山三、五米远的地方站立着。
王支书微笑着走了过去，对母亲说：“翠萍，这些年来，你忙了外边忙家里，拉扯这几个娃真不易，吃了不少苦啊！看看，你给咱们大队培养了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大山文化学得好，又聪明、又机灵、又稳重，回村这两年表现多好啊，给社员们办了那么多好事。现在，孩子当了兵，这是你家的光荣，也是全大队的荣耀嘛。今天看来，这么多年所有的付出全都值了，全都值了！”
母亲不好意思地说：“您可甭这么说，王支书，您太过奖了。这些年，要不是大队的照顾，要不是支书的关心，真不知道这日子咋往前掀！”说着，母亲的眼里流出了激动的泪花，她背过身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又拉起恽儿的手，与大队其他领导一一打过招呼。
大恽不言不语，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像雷达似的扫瞄着周围的一切。
寒暄罢，王支书回到大山面前，嘴巴一圈的胡茬也跟着在颤动，他竖起大拇指说：“好小子，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后生，乡亲们怎么能不喜欢啊！全大队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你爷、你爸，他们身上都有着坚韧不拔、勤劳善良、坚毅果敢、一心为众、勇于担责的优点，你从他们那里完全把这些优点都继承下来了。更可喜的是，你一直都有远大的理想，且品学兼优，回村后这两年成绩很大，当了两年队长，领着社员修水库、栽果树、架电线，给大家办好事，乡亲们都看在眼里了。今日要去部队，那才是你大展宏图的好地方。按照队上的规定，大队要给每一位去公干的人送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你也不例外。到部队上，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常给家里来信，没事了也常给大队来封信……今天上午，我们决定让你德良哥代表全大队去给你送行。时间不早了，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看还是早点儿出发吧。”说罢，王支书扭头看了副支书翟有福一眼。翟有福会意，立即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交到王支书手上。王支书又郑重地把它交给了秦大山。
“谢谢支书！谢谢各位领导！”秦大山依依不舍地看了一遍前来送行的人，心里既伤感又高兴。这里的一切都曾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秦大山对每一个人都难以割舍。尽管不舍，可时间不等人。最后，他鼓起勇气说：“各位领导，你们都回吧，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你们千万别冻着，都快回去吧！”
王支书走近其他几位领导征求意见后，转身看着秦大山和李翠萍，顺带摸了一下恽儿的头，郑重地对大山说：“时间不早了，我看还是赶紧出发吧！”
秦大山再次看了看王定乾和几个支委，他从每一个人的微笑里分明看见了大家那难以割舍的心绪。尽管彼此都依依不舍，然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秦大山是去为国家尽忠，这是大义也是大爱。公社、县上及部队的领导都在等着他，上级规定的集合时间不等人。看着将要离别的秦大山，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祝愿大山一路顺风，在部队上干出成绩来，早日把立功的喜报寄回来。
秦大山对王支书和另外几位领导说：“王支书、各位领导，我一定不辜负父老乡亲们的希望，在部队上好好干，干出成绩来。这就要告别了，希望您们都保重身体！”
“好了，走吧，走吧。时间不等人，抓紧走吧。”王支书说着，依依不舍地与大山握手告别。
秦大山走过去扶着母亲上了马车，又转过身来要抱恽儿上车。不料，恽儿挣脱后只一个健步就跳上了马车，紧挨在母亲的身旁。
“真是个小机灵鬼！这家伙从小就灵活，将来肯定错不了。嗬嗬嗬！”看着恽儿机敏的动作，王支书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叹。
秦大恽的举动，惹得在场的支委们不约而同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见大家都在笑他，恽儿稚嫩的脸上显出害羞的表情，做个鬼脸就把头蒙到母亲的怀里，接着恽儿从母亲胳肢窝下探出头又看了看在场的人，再一次把头缩进母亲怀里去了。
秦大山和团支书兼民兵连长孔德良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分别坐在两边的车梆上。
赶车的胡德林大约五十五岁年纪，戴一顶棉皮帽，饱经风霜的额头上“刻”着两道深深的皱纹，黝黑的“国”字型脸上长着胳腮胡子，中等个子，身板敦实，忠厚老诚，爱和人开玩笑。从王家庄大队到古镇公社沿途村庄的乡亲们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沿途三个小学校的学生也都认识他，那是因为胡德林经常给大队代销店拉货，学生经常在路上见到他只要情况允许，他就把要回家的学生捎上一段路。
几个人都上了马车。胡德林提醒大家说：“坐好啦！”便从车辕上的鞭巢里取下长长的马鞭，甩响鞭子的同时喊了声：“嘚儿——驾！”
得到指令，三匹马用力蹬地起了步，白辕马脖下的铜铃叮铃铃发出了声响。两匹梢马是枣红色。马车驶出大队部大门时，左侧的梢马打了个响鼻。马车上了门前这段沙土路，胡大伯才利索地跳上车坐在车辕的左后方，精心熟练地赶起车来。
王支书等人跟随马车也出了大队院子，频频地向车上的人招着手。
秦大山坐在车上回应着向大家招着手。
马车行驶在通往古镇公社的大车路上。走了一会儿，胡德林回过头亲切地提醒车上的人：“大家都坐好啊！”接着，胡大伯向前面的两匹梢马甩了一鞭子，喊了声：“驾！”马车欢快地跑了起来。马蹄发出 “嘎噔嘎噔”的声响和着马脖子下面的铜铃“叮铃铃——”清脆的敲响，犹如乐队演绎的大合奏。
母亲怀抱恽儿欣赏着路两边的景致。看见母亲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路边的风光，大山偷偷打开身边的提包，取出几枚煮鸡蛋，背着母亲悄悄把鸡蛋塞进弟弟的衣袋里，并用眼神示意他别声张且把它藏好。农家人平常是用鸡蛋换盐的，根本就不舍得吃。大山出于对弟弟的爱，才把乡亲们准备给他路上吃的鸡蛋悄悄塞给了恽儿。恽儿把鸡蛋往衣袋里掖了掖，轻轻地按了按衣袋口，偷偷瞅了一眼哥哥，又把头塞到母亲怀里。
胡大伯赶着车，瞅机会回头瞥了一眼大山，饱含深情地说：“山娃，你是咱大队的一棵好苗子。伯早就知道你这娃学上的好，要不是政策变了，你准能考上个好大学。”接着就“唉！——”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说说，这政策咋说变就变呢？这不耽误了我娃的前程不是！”眼瞅前方不远处是下坡加转弯路面，胡大伯稳稳地踩了一脚刹车板。车速慢了下来。处理完急转弯，胡大伯继续说：“自从你爸走了以后，已有十年天气了吧？你妈多不容易呀，这些你都看到了。今日有了当兵的机会，这是多少人羡慕的事啊。可大伯还得给你再说一说，当兵这事，往大了说是为了国家，可往小了说也是为了我娃的前途呀。伯就盼望你能好好珍惜这机会，在队伍上干出个样子来，以后脱离咱这山村。等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伯还送过你这一趟……”胡大伯虽说没文化，可三言两语间就以一个饱经世事的老人道出了人生的沧桑和对秦大山的希望。
“胡伯伯，您老这话说的对。您一年四季在外面跑，见多识广的，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您放心吧，这么多年，乡亲们对我家都很关照、对我本人也很关心，我都知道，说啥我也不会忘了乡亲们！更不能忘了您老啊！再说，我上学那会儿，不还经常坐您老的马车吗？……”大山说着，感觉嗓子里略有些发涩，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秦大山从小就见过胡大伯经常到县城或到常兴火车站或从古镇给大队代销店拉货，他有时还能搭个顺风车。他知道，胡大伯从心底里爱着他，两人感情没得说，便直言不讳地与胡大伯拉起了家常。大山更知道，自己的这一步算是破局之举。可胡大伯哪里知道秦大山的全部心思呀？
母亲及时接过话茬说：“胡大哥，山娃说啥也忘不了您，他爱着咱乡亲们。”
民兵连长孔德良，二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穿得得体帅气，做事干净利落。听着大山母亲的话，及时插话说：“胡大叔，大山的心大得很，您老哪能都知道呢？但将来您肯定会知道的。”接着，他又对大山说：“大山啊，毕业有两年多了吧？这两年来你可不简单。你说吧，咱这儿自然条件这么差，你还硬是同乡亲们加班加点没黑没明地修水库、修水渠、种果树、架电线，干得可真不错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你当了兵，以后提干了、出息了，可别忘了咱俩的交情哦。”两年多来，孔德良在与秦大山的接触中，早就看出了他既是个平常的人又不是个平常的人，他知道他的心思很大，他干出来的事总和别人不一样，每件事情的效果都很不一般，那些事情就明显地摆在了那儿。孔德良深知，在秦大山的身上有一种其他人所不具有的韧劲儿和聪明劲儿，准确地说是“机智聪明”中带着“坚韧不拔”。
母亲插话说：“德良，你们弟兄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知道山娃是个啥人呀？山娃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诶！德良哥，你看你都说了些啥，我咋能忘了呢？我身上的本事还不都是从你老兄身上学来的？你组织咱民兵集中训练，就给了我不少关照。平时，咱和其他大队的民兵们一起交流，让我也认识了不少人，既充实又开心，咱们在一块儿的日子多好啊！……”想起刺杀、投弹、射击训练的那些事儿，秦大山兴致极高，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车上的人说着笑着，笑着说着。一路上，马蹄声 “嘚嘚嘚嘚”铜铃声“叮铃铃”有力量有节奏地响着。
红彤彤的朝阳高出了东原边的地平线，把光辉洒向了人间。虽然冷了点，但大家的心都是热的。
胡大伯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依然从容地赶着他的马车。胡德林听着孔德良和秦大山的对话，情不自禁地用他那粗壮洪厚的嗓音唱起了他平常最爱唱的那首《翻身道情》来：
太阳一出来咿哟哎咳哟嗨，满山红哎咳哎咳呀，共产党救咱翻了哟身吆哎嗨哟。旧社会咱们受苦的人是人下人哎哎嗨哎嗨呀，受欺压一层又一呦嗬层哎咳呀，打下的粮食地主他拿走哎嗨呀，咱受冻又受饿的谁来照应啊哎咳呀。毛主席领导咱平分土地哎咳呀，为的是叫咱们有吃又有穿呀哎咳呀。往年咱们眼泪往肚里流哎咳哎咳呀，如今咱站起来做了主人哎咳呀。天下的农民是一家人哎咳哎咳呀，大家团结闹翻呦身咿呀哎咳呀。大家团结闹翻身。
胡大伯唱得铿锵有力豪迈深情。
听着胡大伯专注的歌唱，大山说：“哎呀，胡大伯，您老唱得可真得劲儿！唱得真过瘾！我们几个听得也过瘾！此刻，我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了感谢胡大伯为我们赶车唱歌，我也唱一首，把它献给敬爱的胡大伯和我的好兄长！您们说，好不好啊？”
胡大伯说：“好啊！那你就大声唱吧！”坐在胡德林身后的孔德良也很激动，附和着说：“大山，那就唱吧。”孔德良往前凑了凑，拍了拍胡德林的肩头说：“胡大叔，大山是要专门给您老唱啊。”
母亲抿着嘴笑而语，但她的脸上很舒展，就要笑成花儿了。
大恽也来了劲，鼓动说：“哥，你唱，你快唱！”
胡大伯扭头看了看车上的人，动情地说：“那当然好！唱吧，孩子。把心里想说的都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