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收起工兵铲，语气缓和了些，“赶紧弄吃的，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找天坑呢。”一提天坑，张昊的眼睛又亮了些。
只有林默转身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那片最密的树影——黑暗依旧浓得化不开。
他们谁也没察觉，就在那层层叠叠的枝叶深处，正有双眼睛隔着交错的枝桠，无声地描摹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审视，直到几人收拾停当，才随着最后一缕目光的收回，彻底隐进更深的黑暗里。
几人围到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赵磊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林默把捡来的枯枝塞进里面，周明划了根火柴递过去，火苗“腾”地蹿起来，舔着干燥的树枝，发出“噼啪”的声响。
橘红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周围的树木投下摇晃的影子，像一群沉默的观众。
“我带了自热米饭，”张昊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几个银色的袋子，“还有牛肉干和巧克力，够咱们吃两顿的。”
火光跳跃着，把食物的香气送进每个人的鼻子里。食物的香味混着柴火的烟味，竟有种奇异的温馨。
张昊刚刚咽下嘴里的米饭，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说，刚才会不会是外星人？”
“你能不能想点靠谱的？”周明白了他一眼，“外星人还会怕你的手电？”
“说不定是在观察我们呢，”张昊不服气，“这附近就是陨石坑，他们的飞船说不定就藏在下面……”
“别瞎猜了，”苏晓晓打断他，指了指火堆旁的石头，“赵磊，你看这些石头的颜色，是不是和昨天大叔说的‘发亮的石头’有点像？”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那些用来垒灶台的石头表面，确实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在火光下尤其明显。
赵磊拿起一块掂了掂，比普通石头沉不少：“这石头密度挺高，说不定真有铁矿。”
“那就是说，咱们离天坑不远了？”林默眼睛一亮，“书上说陨石坑周围常伴有含铁量高的岩石。”
“肯定不远了，”赵磊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火星随着烟雾飘向夜空，“明天一早沿着这条溪流走，估计不到两小时就能到。”
一听离目标近了，大家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些。张昊开始畅想找到陨石坑后的场景：“到时候我要用无人机拍个全景，发朋友圈肯定能获赞无数……对了，你们说那坑里会不会有化石？要是能找到恐龙蛋，咱们就发财了！”
“发什么财，”苏晓晓笑着说，“恐龙蛋属于文物，私自挖是犯法的。”
“我就是说说嘛，”张昊撇撇嘴，“不过要是能找到点陨石碎片，留作纪念总可以吧？”
林默见状，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把最后一块牛肉干塞进嘴里：“赶紧吃，吃完把垃圾都收进密封袋，别给山里留半点痕迹——要是引来什么‘不速之客’，张昊又该吓得蹦起来了。”
张昊刚要瞪眼反驳，周明已经掰了块饼干塞进他嘴里，“唔唔”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众人一阵哄笑，刚才那点莫名的紧张被冲淡不少，吃饭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收拾停当，赵磊拍了拍手，看向众人，“今晚得有人守夜，山里不安全。我守前半夜，林默你守后半夜，怎么样？”
“行，”林默点头，“我定个闹钟，凌晨两点叫你。”
“我也想守夜！”张昊立刻举手，“我带了夜视仪，说不定能看见刚才那东西！”
“你拉倒吧，”周明把他按回帐篷门口，“就你这胆子，看见只野兔都能吓破胆，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张昊还想争辩，被赵磊推了一把：“快去睡，明天还得找天坑呢，养足精神才有力气。”
林默躺在睡袋里，听着外面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帐篷外的火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下偶尔爆裂的火星声。
林默不知何时坠入梦乡，梦里全是陨石坑里那丛紫菀，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奇异的光，恍惚间又变成黑暗中闪烁的光点，明明灭灭地缠着他。
帐篷外，赵磊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凉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用力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将工兵铲紧紧地揣进怀中，眼皮却愈发沉重——整日的翻山越岭已让他精疲力竭。
此刻，如潮水般汹涌的困意不断袭来，他倚着背包小憩，脑袋不时地上下晃动。
夜越来越深，气温骤降，连虫鸣都歇了。离营地几十米外的树影里，一个黑影正缓缓挪动，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绕到帐篷侧面，借着树干的掩护，目光死死盯着火堆旁打盹的赵磊，手里攥着匕首的边缘闪着冷光。
黑影在树影里蛰伏了许久，像块嵌在黑暗中的石头，连呼吸都压到最轻。直到确认营地里再无别的动静——守夜的赵磊也歪着头没了动作，显然已沉入梦乡。
时机到了。
他像片被风吹动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出树影，弓着的脊背与地面几乎平行，脚底板碾过枯叶时没发出半点声响。
借着帐篷的阴影掩护，他绕到赵磊身后，左手猛地抬起，指节因用力泛白，正要扣住赵磊后颈；右手攥着匕首，刀刃在暗处闪着冷光，已蓄势待发——只消一秒，就能抹过他的喉咙。
“铃……铃……铃……”
突兀的闹铃声刺破寂静，像根针狠狠扎进这凝固的夜！
铃声骤响的刹那，黑影浑身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动作戛然僵在原地，他瞬间明白——时机已失。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缩回探出的手，身形迅速后撤，借着夜色与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向密林深处。不过几息，便彻底融进浓黑里，没了踪迹。
帐篷拉链“刺啦”一声划破寂静，林默裹紧外套钻出来，冷空气瞬间钻进领口，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目光扫过去，只见赵磊蜷缩在防潮垫上，背靠着背包，脑袋歪在肩膀上，手里的工兵铲还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守着守着就盹过去了。
林默看着他冻得微微发抖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磊，醒醒。”
赵磊猛地一颤，看清是林默脸一下子红了，搓着眼睛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声音里满是歉意：“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就睡着了……这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
“没事，”林默笑着摆摆手，往火堆里添了几块柴，火星噼啪溅起来，映得两人脸上暖融融的，“走了一天山路，谁都扛不住。快回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赵磊还在自责，搓着手不肯动：“这哪行，说好我守夜的……”
“行了，”林默推了他一把，“进去暖和会儿。真有事我喊你，还能让你睡踏实了？”
赵磊这才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钻进帐篷，拉链拉到一半又探出头：“那你一定警醒着点。”
“知道了，快睡吧。”林默挥挥手，看着帐篷拉链彻底拉严，才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向远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火堆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手里不知何时也握紧了那根登山杖。
寒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默握紧了手里的登山杖，一动不动地盯着最深的那片树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都没再合眼。
天色放亮时，周明第一个钻出帐篷，打着哈欠喊：“该赶路了！”张昊揉着眼睛跟出来，看见林默站在火堆旁，吓了一跳：“默哥，你一晚上没睡？”
“守夜呢。”林默淡淡应着，往远处的山林瞥了一眼，那里的树影已经淡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众人简单洗漱后，背起行囊继续往天坑的方向走。山路依旧陡峭，但晨光驱散了黑暗，也冲淡了夜里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