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得不佩服你们四个...即便是作为对手！”张云飞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楼上王祥四人再没有一丝余力，除了王祥还能勉强站着之外，其余的三人都已经是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了。
寒冬时节，四人的衣服却被完全汗湿，甚至有汗水沿着衣襟滴下，像是晴雪天气时房檐滴下的水一般，葛军三人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仅余的王祥也是面色灰败——他转身看向了身后，他们四人尽了全力也只能做到如此，接下来...还有谁能守护那个少年？
张云飞带着几个三大武馆的弟子优哉游哉的上楼，这一次无论是王祥还是葛军和江家兄弟都没有阻拦，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现在就算是死皮赖脸的抱住张云飞的大腿也不会让局势有什么改变，与其这样，倒不如思考一下方烬被这些人带走了之后应该怎么办。
对于王祥几人终于识趣了的表现，张云飞很是满意，轻笑着从几人的身侧跨过，就向着楼上走去。
房间之中，方烬虽然没有看到，只是凭听的却也完全了解事情的进展了，王祥四人没有顶住，而那些长老也没有出现，现在他又是只能靠自己了！
就像莫言说的那样，无论你是把自己的命寄托给上天，还是依附于别人，到了最终的最终，一定过不了靠自己的这一关。
方烬对于这个结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有些凄惨，因为他的目光停在了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上——那是秦重的尸体。
“秦伯伯，我会帮你报仇的，也会努力帮你完成心愿的！”
方烬眉目低垂，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之后才抬起头，然后一把抱起了秦重的尸体，向着房间之外走去。
张云飞等人现在才刚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然后就错愕的站住了，这短短的几步中他们猜测了无数种可能，也想了无数应对的方法，唯独没有想到如果方烬堂堂正正的走出来了应该怎么办。
这应该是他们最期待的结果，而最期待的往往也是最不敢奢求的，所以张云飞怔住了，他身后的几名青年也怔住了，看着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方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就是烬？”错愕只是一瞬间，张云飞倒不至于忘记自己上楼来的目的是什么，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有些粗重，死死的盯着方烬问道。
抓到方烬，那可是泼天的功劳啊，无论是谁做到了，回到武馆之后都必然会得到让所有同门眼红的赏赐，甚至以后在武馆中的地位都会拔高一层——客栈外的那些弟子或许不知道，但是张云飞却是知道，这个少年，是站在三大武馆身后的那一位指名道姓要抓到的！
“不错！”方烬没有否认，淡淡的点头应下，看的王祥几人一阵焦急，心里恨着方烬为何不假称不是，然后再拖延一段时间，但是随即他们就苦笑了起来，他们太希冀方烬不会被带走了，张云飞不是傻子，就算方烬死不承认他也会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思把方烬带走的。
“跟我们走一趟！”张云飞并没有直接动手，到了这个时候，方烬已经成了笼中之鸟，就算他真的有翅膀也不可能逃脱掉的，而且那位大人说了是要抓活的，他可不敢自作主张把方烬怎么样。
“去哪？”方烬的眼中一片清明，所以他这句话问的就有些天真了，王祥几人忍不住摇头，这样拖时间估计还不如咬牙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纵横武馆！”张云飞冷笑，他可不管方烬是装疯卖傻还是想要再拖延时间，紫荆皇家武馆的馆主和几位长老不会出现了，今天注定没有人能再保住方烬！
“你们那里...”方烬的眼神无比的冰冷，看的张云飞心头一颤，但是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上面已经交代下来了，这个少年的实力极为有限，他才恢复了从容，方烬的声音却又再次传了过来，“容得下吗？”
容得下吗？
所有人都怔住了，无论是王祥四人还是张云飞身后的几人，更或是客栈内外的那些三大武馆的弟子，此时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方烬，你一个小小的少年，问三大武馆之一的纵横武馆容得下你吗？是在说笑？还是...被吓傻了？
“哈哈哈哈...你跟我去了便知道容不容得下了，我保准你会满意！”张云飞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笑的十分癫狂，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最后才看着方烬讥嘲的说道。
“会满意吗？”方烬低头，低不可闻的问了一句，他的怀里抱着一具尸体，从他出门那一瞬，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所以这些人在有意无意中都忽略了这具尸体的存在，自然也忘记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当然不会满意！”张云飞还在苦思方烬刚刚嘀咕的什么，耳边就有一声炸雷响起，方烬抬起头，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癫狂的模样让张云飞几人都由不住后退了几步。
“不动如山秦重前辈的尸身在此，烬求见秦王，讨一个公道！”方烬的眼中不知道何时有泛起了泪花，终究还是秦重保了他一命，即便是他已经死去了！
不动如山秦重前辈的尸身在此，烬求见秦王，讨一个公道...
这一声方烬吐出了自己胸中所有的积郁，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雪花飞落的天地寂静无比，他的声音也在风雪中传出很远很远，先是穿过张云飞等人的耳畔，越过王祥四人，传到楼下，传到楼外，穿过大街小巷，传入附近住户的耳中。
所有人都傻掉了，烬求见秦王，烬是谁他们或许不知道，但是所有人心头颤动着的都不是这句话，而是前一句——不动如山秦重前辈的尸身在此！
如果单说一个秦重的话，大秦或许有许多人不知道，但是说起不动如山，却是家喻户晓——那是秦王亲自敕封的名号！
十余年前的一个春天，秦重连败当年刚刚崛起的三大武馆的馆主，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个青年，也就是说还有无尽的潜力，一战之下声名大噪，得到了秦王的召见，据说在皇宫之中秦王又曾派遣过数名皇城高手与秦重比试，最终的结果没有人知道，只是第二日秦王在殿上对着群臣百官说了一句话——我大秦有如此勇士，根基之稳，当不动如山！
秦重不动如山的名号就是这样来的，他生于牧野城，却是成名于紫荆皇城，他在牧野城人的心中是旗帜，在紫荆皇城人的心中却是脊梁，是砥柱！
刚刚那个声音说什么？
他死了？
风雪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变得稍弱，在方烬看来这根本是上天对这个国家的这些人的惩罚，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国家究竟失去了怎样的一位武者！
客栈之中的数百名三大武馆的弟子现在全部都傻掉了，他们不是从牧野城过来的，而是一直在紫荆皇城，他们甚至不知道方烬的身边原来还有秦重的存在...直到现在...他们听到了从方烬口中传出的...秦重的死讯！
每一个武者的心里都有一座丰碑，如果说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自己的教习或是馆主的话...那他们也只能是通往那座丰碑的里程碑！
上溯百年，大秦敢说凡尘之中从无败绩的武者只有一个，那就是秦重，即便是当年他在紫荆之巅与叶挺一战之后消失，紫荆皇家武馆传出的消息也只是两人战平——甚至有许多人认为这是叶挺在遮掩自己的失败！
比起普通人，对于这些三大武馆的弟子来说，秦重就是他们的信仰，要知道，他们的馆主都曾在最鼎盛的时候惨败在初出茅庐的秦重手中！
现在呢...秦重死了！
那个少年还说了什么？要讨一个公道！
难道秦重的死还另有隐情？
客栈内一瞬间炸开了锅，没有谁能够压制得住他们的议论声，张云飞甚至都没有去尝试，因为现在的他也是十分震惊，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方烬就这样抱着秦重的尸体，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走入客栈，走出客栈，迎面漫天风雪。
没有哪怕一个人生出些许阻挡他的意思，所有人都是在方烬走到他面前三步的时候下意识的让开，然后微微低头，对他怀中的那一位行着注目礼。
“秦伯伯，你看到了吗？我好像也有点理解你对这个国家的感情了呢！”站在客栈门外，方烬的心头一酸，不顾风雪袭面，低声对着怀中的人说道。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会，在他面前年的长街上，黑压压的人群像是一条长龙一般一直排到方烬视线的尽头处，近处的这些人都是三大武馆的弟子，此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而再往远处的那些人则都是满脸的伤悲——他们甚至穿着棉衣或是睡衣就出来了，很少可以见到有人撑伞或是披着蓑衣。
方烬抱着秦重一步踏入风雪，头上有伞，那是三大武馆的弟子为他撑起的，这些人可以不问缘由的来抓方烬，但是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他们也不会对秦重有丝毫的不敬——他是大秦武者的象征！
客栈之中。
王祥四人满脸呆滞，他们知道秦重死去的消息，也曾悲伤过，甚至还在悲伤中，但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至于张云飞，他一直在喃喃，口中四个字不停地重复着...容得下吗...容得下吗？
客栈之外。
方烬的脚步未停，一直向着内城的方向走去，而消息传播的速度明显是要比他的双腿快太多了，几乎他走到的地方，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沉默的人群，绵延数十里，在这漫天飞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