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晨雾尚未散尽。
少室山的演武场上,已经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息。
三天了。
自从那夜萧澜用戟尖挑起两百斤石锁之后,整个师门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再是轻视。
也不是嘲笑。
而是一种混杂着惊疑与费解的审视。
萧澜对此恍若未觉。
他依旧每日天不亮便来到场中,握着那杆沉重的铁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刺、挑、勾、啄。
他的动作依旧不快,甚至有些笨拙。
可每一招一式,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周围的风,与脚下的地,都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一道高大如魔神的身影,穿过薄雾,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一步步走来。
吕布。
他手中那杆霸王枪,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黑光,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萧澜身上,锐利得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
“再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两个字,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周围正在晨练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纷纷后退,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身上。
一个是师门公认、天赋绝伦的麒麟儿。
一个是根骨平庸、却在三日间判若两人的怪胎。
萧澜缓缓直起身,手中的铁戟横于身前,摆出一个纯粹的手势。
他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平静如古井,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吕布。
这种平静,彻底点燃了吕布心中的那份傲气与烦躁。
“喝!”
一声暴喝。
吕布动了。
他脚下的青石板应声碎裂,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手中的霸王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取萧澜面门。
这一枪,比三日前快了不止一倍。
枪尖未至,那股凌厉的劲风已经刮得萧澜脸颊生疼。
萧澜没有躲。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就在枪尖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前一刹那,他手中的铁戟动了。
不是格挡。
不是招架。
他只是用戟杆的侧面,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轻轻向上一抬。
“叮。”
一声轻响。
那雷霆万钧的一枪,竟像是刺在了一片滑不留手的油脂上,枪尖擦着他的鬓角划过,带飞了几根黑发。
吕布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这种感觉。
自己的全力一击,仿佛打在了空处,那种力量无处宣泄的憋闷感,让他几欲吐血。
他不信邪。
枪势一收,手腕翻转,霸王枪化作漫天枪影,如同狂风暴雨,将萧澜周身上下所有闪避的空间全部笼罩。
“铛!铛!铛!铛!”
演武场上,只剩下密集的金铁交鸣声。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无论吕布的攻势多么狂暴,多么迅猛。
萧澜始终只守不攻。
他的脚步移动范围,从未超过三尺。
他手中的铁戟,每一次都只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小的幅度,以最刁钻的角度,轻轻磕碰在霸王枪的枪杆上。
每一次磕碰,都恰好在吕布发力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每一次接触,都让吕布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偏离预想的轨迹。
萧澜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看似随时都会被吞没,却总能在浪尖的缝隙中,找到那一线生机,顽强地浮在水面。
演武场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呆了。
如果说三日前,萧澜还能被看作是投机取巧。
那么现在,这种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下闲庭信步般的防守,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吕布越打越心惊。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张无形无质的网。
一张能洞悉他所有意图,能化解他所有力量的网。
“啊!”
吕布怒吼一声,攻势戛然而止。
他猛地后撤两步,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虎目死死瞪着萧澜,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挫败。
萧澜收回铁戟,依旧是那个平淡的手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了。
“这是什么妖法?”
吕布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甘。
“并非妖法。”
萧澜缓缓开口,声音平稳。
“师兄的武艺,如江河倒灌,势不可挡。”
“我只是一根水草,挡不住大河,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弯折,才不至于被冲断。”
这番话,让吕布脸上的怒意稍稍凝固。
萧澜继续说道。
“师兄勇冠三军,某只是善于思索破解之法罢了。”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勤能补拙而已。”
勤能补拙。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台阶,递到了吕布的脚下。
吕布眼中的狂躁与不甘,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是个极度高傲的人,但他不是傻子。
他知道,萧澜刚刚展现出的,绝不仅仅是“拙”这么简单。
那是一种对武学、对力量、对时机,截然不同的理解方式。
“哼。”
吕布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将霸王枪往地上一顿,青石板龟裂开来。
他盯着萧澜,看了很久。
“你的潜力,确实可期。”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