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到的同时，明烨也伤到了右胸口。顿时鲜血从他胸前喷涌而出。
“明烨！”
穆听澜吓得大叫，她是恨明烨没错，但她绝对不想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叶子染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他不是明烨伤的。
他对明烨早就有所防备。只是他没有想到……“明庭？你不是……”
明庭冷着脸走来。
四周的人已经让他处理干净。但他也没料到，明烨会忽然对叶子染转身开枪。
“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吗？”
行知匆忙向明烨奔过去。
不管怎么说，虽然皇上对王爷不善，但绝对不能让皇上死在这里，否则王爷身上弑君夺位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掉了。
尤其是，王爷根本就没想过要当这个皇上。
穆听澜脸上带着泪痕，“救他，快救他！”
明庭往那边看过去。
叶子染也看过去，他不服，他竟然功亏一篑，可是明庭这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心口。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自己体内流逝。
“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在邺城，意识到自己不是重生，而是重新来过一次之时。”
叶子染怔住，竟然是那个时候。
“那为什么不拦着我？”
“因为当时我没有找到你会危害大齐的理由。”明庭看着他，“你恨大齐，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告诉了你，有朝一日，这个国师的制度会被废除。”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叶子染笑笑，“如果说，我只是大齐的国师，那当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之后，也许会动心思停止自己的部署。只是……”
他还是大荣的太子。
“但你既然为国师，就该知道，你的预言是真的，不管结果如何，大荣一定会覆灭，因为澜儿而覆灭，那你为什么还要再搏这一次？”
胸口处的疼，让叶子染已经神志模糊，“大概，是为了信仰吧……”
生生世世，他说的话都是对的，他做出的预言也都是实现了的。
所以，他想反抗这个命运，想用自己来证明，他也有错的一天。
“明庭，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叶子染倒在了明庭面前。
他是真的累了。
生生世世的宿命，永生永世的轮回，表面上受世人敬仰，但事实上却要与皇家签署条约，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自由可言，只能在那个华美的笼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
然后，一生为大齐而生，再为大齐而死。
明庭如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人死灯灭，因为逆转时光，叶子染自己已经耗费了所有能力，所以他也再不会看到什么预言，大齐国师，从此灰飞烟灭。
明烨性命垂危，行知心道必须转移到皇宫，用最好的药材医治，否则就真的再难抢救。
“回宫。”
明庭淡淡命令。
穆听澜站起了身。
多日来的绝食，已经让她头晕眼花，这一番变故，更是让她整个人脱力一样，几乎马上就会栽倒地上。
“澜儿。”
明庭冲了过来。
穆听澜靠在他的身上，顿时酸了鼻子。
“对不起。”她不该偷偷跑出来。
明庭琥珀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自责，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是我的错。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只想着自己解决之后再来找你。”
“我原谅你了。”穆听澜哭道。
刚刚若不是明烨，说不定就是她开枪了，那现在，倒在血泊里的人，就是她了。
“我会让人救好他。”明庭道，“他还要做这个皇上，就当是替他母亲赎罪。”
淳太妃，他不会原谅的。
但大齐还需要明烨，就当是替淳太妃赎罪也好，他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穆听澜没说话，拽住他的衣领。
“休息吧，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
事情过去了三个月。
明烨经过行知的诊治，将子弹取出来之后，生命已经没有大碍。
还好因为技术不够，所以叶子染手上拿的那一把，杀伤力不大，伤口也不是很深，离心脏也很远，乍然观之甚是凶险，但实际上，伤的并不算厉害。
只是，精神上却受了很大打击。
诺大的寝宫中，明庭站在他面前，“皇兄，今日是臣弟带你掌国的最后一日，明日你上朝后，臣弟亦会带着澜儿，远走他乡，再不会回邺城一步。”
明烨沉默了良久。
片刻后，“不能留在邺城吗？”
明庭蹙眉，“不能。”
“……好。”
明烨最终没有拒绝，“好好照顾她。”
这一世，他也许要为了证明她的重要，而在此捡起这个差点被他抛弃了的江山。
“澜儿收到萧太师的信件，南周的人试图扣留萧太师和大齐的战船，甚至制造了不少粗鄙的船只试图围攻，但因为它们偷走的图纸是假的，萧太师不费一兵一卒，就看着那些船只自己在海上散架。”
“……她一直都有这样的本事。”
“至于陆子俨。”明庭皱眉，“大荣你打算怎么办？”
“灭。”明烨毫不留情。
“到符合你的风格。”明庭淡淡评价到，“总会再别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价值。”
“你又何必讽刺朕？”
“皇兄多虑了。”
停顿了片刻，明庭继续道，“汛期马上便来，新科状元之父文经年，在绥远县兴修水利有功，皇兄不妨看看这一次，没有澜儿的监督，他的水利工程效果如何。”
明烨冷哼了一声。
重来一次，他知道大齐百姓会面临这个灾难，自然会提前转移民众，又岂会干等着让他们受灾？
这个试探，低端了些。
“可是澜儿说过，百姓故土情怀较重，皇上想要大迁徙，并不可行。”
“知道了。”
“既然皇兄心中有数，那臣弟告退。”
明烨心中一动，但知道显然明庭不会答应他心中所想。
事已至此，再见一面也是惘然，而且，他明庭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三个月，穆听澜肚子已经稍稍显怀。
但是因为她本来就瘦弱，而且怀孕初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明庭相当担心她的状况，这几个月，不断的喂她，只是也没见胖出来一点。
倒是肚子比别人三个月的还大些。
这就将明庭给愁坏了。
命令行知，务必要找出来全天下最好的稳婆，绝对不能让穆听澜出一丁点事。
其实行知很想跟明庭说，王妃的肚子里，很有可能不止一个孩子，所以才会格外大了些。
只是王妃毕竟是头胎，而且年纪还轻，所以马虎不得。
不用明庭说，他怕是都会找最好的人过来照顾王妃。
“澜儿。”从明烨那里离开，明庭直接奔府上而来。
事情过去三个月，朝中的大臣好似已经忘记了那时候他和皇上两兄弟之间的对立，现在风云安定，只是大齐没有了国师，为了让民众安心，明烨接了一个幼儿到皇宫，充当国师。
但是明庭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延续太久，大齐，终将不会再有国师。
“回来了。”因为怀着身孕，所以穆听澜脸上难得显露出母性的光辉，“我们明天便启程吗？”
“嗯。”明庭一天也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一直都是他所期待的。
叹了口气，穆听澜有些失落，“本来还想着，能够参加莳儿和程璧的大婚。”
新科状元文程璧，因为和穆家的渊源，无视了所有的暗示，决议娶穆家二房嫡女穆莳为妻。
这倒让萧家的那个萧汀雨气的将整个萧家乱砸了一通。
不过这都是萧太师该管的事儿，穆听澜半点都不想插手。
她现在仅有的想法就是，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然后一家人隐世，再不理会这尘世的纷争。
“他的大婚有什么好参加的？”
明庭嗔怒，“他明明就是没安好心！”
为什么不娶别人，却偏要娶穆家的人？他这不是将那个穆莳当做澜儿是什么？
穆听澜沉默了片刻，“这些事情，我也想过，但是莳儿中意他，既然莳儿中意，也知道他跟我曾经订婚，她不介意，当父母的也没说什么，那我还有什么说的。”
“他才没跟你订婚！”明庭声音更是拔高了一节。
订婚的人明明就是那个穆香雪。
穆听澜无语了片刻。
好好好，没订。
扶额看他，“那祖父呢？你打算还说呢么时候接祖父过去？”
穆老爷子对穆家的执着，想必是不会跟着他们一起隐世，不过现在穆家有穆靖言撑着，穆听澜倒是放心了许多。
“现在穆家和文家联姻之后，想必在邺城互助，可以早些立足。”
明庭颔首，“没错。”
而且等文经年从绥远县过来，那时候文穆两家想必更是势不可挡。
“这么想来，我确实可以早点跟你启程，我们一起去过清净的日子。”
明庭笑笑，“那是自然。”
只是……“澜儿不会舍不得吗？”
其实，早在她去边城的那几个晚上，明庭就已经动了这个念头，因为只要她在邺城一日，那她肩上的使命就会存在一日。
他承受不住。
“不会。”穆听澜很清楚的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重来一次，她清楚的知道，那时候救她的人是明庭，她爱的人也是明庭。
既然是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澜儿，我贪得无厌，既然你答应了我，从此就不能反悔。”
穆听澜笑笑，“绝不反悔。”
诚宣帝十五年。
端王明庭携王妃归隐山林，大齐人，老少皆知，端王妃此女，天降奇才，精通机械之术，能造纺织机，改良织布，能造战船，扬大齐国威，所谓巾帼不让须眉，诚如是也。
诚宣帝十六年。
大荣兵败。
因为叶子染的失败，大荣皇室失去了主心骨，然而宣王府小王爷却拒不登基，从此消失在大荣境内。
宣王野心披露，大荣皇室从内部分崩离析，短短一年之内，皇位上换了数人。
而现在的国主，是刚刚将皇位抢到手的老一代亲王。
此时正颤巍巍的跪在大齐百姓之前，接受让大荣成为大齐附属国的条约。
同年十月。
南周因惧怕大齐实力，不用一兵一卒讨伐，主动投降。
所谓武能雄霸天下，便指大齐当今。
自穆听澜与明庭走后，他们带着的那一只队伍也跟着神秘消失，有人说这是端王刻意藏起来，为了给大齐留一枚定心丸。
但也有人做反面猜测，认为是端王还有跟皇上一争高下的心，所拒不打算将队伍交出。
只不过这种声音太小，很快便淹没在其他言论中。
蓟川郡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上。
一个面若少女却做着妇人打扮的女子，身上爬着两个娃娃，一个玩着她的手，另一个抓着她的头发。
从外面回来的明庭看见这一幕，气不打一出来。
“都给我滚下去！”
孩子小，根本听不懂，但是看爹地凶神恶煞的样子，哭唧唧的找娘亲抱。
穆听澜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那么凶干什么？吓到孩子了。”
不大丁点的小玩意抱紧了娘亲，瑟瑟发抖。
因为是双生子，再加上穆听澜瘦小，所以两个孩子也不算太大，从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小了很多。
不过行知说了，这也是正常的，养养就好了。
这半年过去了，穆听澜瞧着，确实是圆润了许多。
闻樱赶紧上前一步，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的抱走。
王爷要和王妃亲近，这两个小主子可不能碍事儿。
否则不知道王爷要给他们丢到哪里去了。
明庭将身上的锄头一扔，虽然现在坐着农活儿，可身上却没有半点庄稼汉的味道，风吹日晒，脸还是那么的白，看的穆听澜回忆起当初黑不溜秋的自己时，就好生嫉妒。
“一个男人，生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勾引娘子大人。”情话信手拈来，某人毫不顾忌。
“哼，说吧，又有什么企图？”
因为行知说了，王妃生产的时候精力耗费太大，所以半年内不能同房。
现在，半年到了。
明庭干了一半儿的活儿，就直接奔了回来。
一把将人抱起，“看娘子这么清闲，不如伺候一下为夫吧！”
光天化日的，好不要脸。
穆听澜踢他。
“既然娘子这么喜欢包子，不趁机多生几个，岂不是可惜？”
趁机生？
别逗了，行知早就说过，她的身体，至少五年之后才能生产。
“那不管怎么样，为夫累了，娘子也早些休息吧！”
借口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某人终于还是……露出了本来面目。
“娘子，为夫不说了，不如我们还是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