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蛮高档的客栈,定了两间上房,小二笑逐颜开地将人请了上去。
不多时,热水打来了,几个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就是浸泡在体积不大的浴桶中有些不舒服,除了斐炆,以姜厘和雪舞樱的身高,洗得甚是别扭。
古代女子身形多娇小,她二人这相貌和身高引来不少目光,但无人敢上前搭讪。
主要是雪舞樱眼神太冷了,一身杀气,看起来就像什么魔女头头,不好相与。
雪·魔女头头·舞樱最后一个洗漱完,收拾干净整齐,叫来尤里,四人围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的样貌在这里太显眼,若有心人对我们不利,着实容易的很。以我和姜厘二人的身高来看,莫不如假扮男子,会方便行事。”雪舞樱有模有样地束了一个男士头,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清冷公子的味道。
“那我呢?”斐炆指着自己的鼻尖,瞪大眼睛。
“你...”雪舞樱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算了吧,别说外形,就你这声音听起来都软绵绵,娘唧唧,张口就破功,还是继续女装吧。”姜厘眼神邪恶,大爪子使劲拍拍斐炆肩膀。
斐炆跟姜厘掐了起来。
“呼~”尤里放下茶杯,吹出一口热气。
“我们四个一定不能分开,必须要一起行动。听见了么?”雪舞樱忍无可忍,表情毫无温度,茶杯在桌子上“嚓啦”一磕,姜厘与斐炆麻溜滚回来坐好,腰杆挺得笔直,“笃笃”地点头。
“尤里的发型...在这里独一无二,等下出去买一顶帽子,小炆戴上头纱,再去买几件男装,先将自己隐藏起来。”
三个人点头赞同。
“刚才杂耍的时候,那两个男人是谁?”姜厘表示对那俩人很在意。
“一个叫杨英,一个叫崔浩,看样子应当是王公贵族。”
这么快就钓上鱼了?姜厘表示这效率棒极了。
不过这也方便他们入宫,不用再费心思拉裙带关系。
“我更在意的是,那两个人对你俩的态度。”一直未说话的尤里突然插了句。
雪舞樱递到嘴边的茶杯又轻轻地放了下去,低眉垂眸,茶水波荡,映出她犀利的眼眸。
“小炆,你尽量呆在尤里身边,不要轻易离开。”雪舞樱说着,目光盯着斐炆,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那你呢?”
可爱的小脸尽显担忧之色。
不管雪舞樱在他们的时空有多厉害,到了这里,定有很多人可以拿捏她。就比如刚才那杨英,若是用强,雪舞樱恐怕今日便要羊入虎口。
这可不是遵纪守法的和平年代啊。
“无碍。那杨英对我有意思,正好利用这一点,深入皇权中心。”
“那我也可以......”
“不行!”
斐炆话说一半,被雪舞樱义正言辞地打断,“你一定不能出一丁点事,保护好你自己最重要,其余的交给我们就好。”
“哦。”斐炆有些闷闷不乐,觉得自己很累赘。
姜厘眨眨眼睛,拍了下她的脑袋,差点把人掀桌子上。
“你这个笨蛋干嘛啊!”
斐炆捂着头,气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你不是喜欢音乐么?这古代有很多你没接触过的乐器,怎么样,要不要等下出去瞧瞧?”
“哎?真的么?”斐炆眼睛马上就亮了,刚才的不开心瞬间就抛到脑后。
真是好转移视线啊。尤里暗戳戳地想。
大致计划定了下来,见酉时还早,四个人出去逛了一圈,脑子里大致有了京都的雏形,沿途路过古玩乐器店,三个女人爱不释手。
雪舞樱倒是很矜持,只是赞叹几句古董的精美,至于姜厘......
恨不得都带走,偷渡回去卖钱。
最后当然没办法带走,因为她没钱买。
穷,是阻碍我成为富翁的绊脚石。——姜厘。
这家古玩乐器店,室内构造文艺朴素,大气磅礴,而店主,竟是个女子。
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着实罕见。
然而从几千年之后而来的姜厘无意识地屏蔽掉了这点,与那店老板套近乎,聊得甚欢,听得不少奇闻趣事。
来此店里的客人,多对老板的样貌与身份置有微词,虽说她不在意什么,也无人敢来这里闹事,因为闹事得第二天都吊死在家门口了。但听得多了,难免耳朵痒。
但见姜厘瞧她第一眼,除了诧异一下,未曾有过异样,店老板眼中精光一闪,与这“假先生”笑呵呵地周旋,也不戳破姜厘是个女子的事。
未有喉结,也未上妆遮掩轮廓,男装又松松垮垮,变装变得当真是——一言难尽。
“敢问姑娘芳名?”
姜厘抱拳,努力维持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奈何身形单薄,反倒生得唇红齿白,店老板脑子里就闪过一个词——面首。
“风凌烟。”
店老板慵懒地斜躺在太师椅上,手肘杵着桌子,拖着腮,大红的衣袍拖在地上,怎么看怎么像青楼的歌姬,与这店格格不入。
就像杀人放火,把这店独霸一样。
“敢问公子,今儿来此地,欲要购置何物啊?”
姜厘扫了两眼,回头见斐炆对着一把古筝怜爱地抚摸,但貌似不会弹奏的样子,清清嗓子说道,“鄙人欲为家妹挑一把上好的筝,因而,特来此地瞧瞧。”
“哦?瑶筝?那你可是来对地方了。”
风凌烟从太师椅上缓缓起身,踱步而来,腰肢款款,身姿优美,每走一步,都像在跳舞。待走得近了,姜厘才发现,她竟未穿鞋子。
刚想前去斐炆之处,姜厘却一把拉住了她。
“姑娘,如今天气已亦趋寒冷,光着脚未免着凉,若不嫌弃,不如让鄙人为您套上鞋子。”
说完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直接捞过人家的脚,把买的鞋子套了上去。不大不小,刚刚好。
风凌烟在姜厘触碰她的一瞬间杀气四溢,雪舞樱猛地回头,但杀气却突然消失了。
收了回去,也稳住欲蹬出去的腿。
目光古怪地看姜厘为她穿鞋。还以为......
活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种,主动为别人穿鞋的。
虽说都是女子,但二人非亲非故,又不是主仆的关系,姜厘的行为显得极为奇怪。
风凌烟不由得多看了姜厘几眼,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测。
是皇城派出来的探子?还是杀手组织的?
内心戏非常丰富。
也难怪风凌烟多想,姜厘这四个样貌如此出众之人,就像凭空而降般,先前从未见过或听说过。是以,风凌烟多了一份探究。
穿着鞋子在地上走几步,风凌烟觉得——还是不穿鞋舒服。
这店里铺着虎皮毯,本就柔软,又熏着檀香,脚步落在上面,仿佛在花丛中漫步,穿上鞋子,反倒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走了过去,风凌烟拿出一把镇店之宝。
一把连外行人都看得出价值不菲的瑶筝,纯玉打造,洁白无瑕,净透细腻,入手温润冰凉,乃是上品。
果然这把筝拿出来,斐炆就被剥夺了全部视线。
“此乃镇店之宝,乃是传说中的大师,欧阳先生的遗物,几位,可满意?”
笑得弯了眼睛,姜厘不停地说,“满意,满意。”
“相识即是缘分,也算回了公子赠鞋之礼。我看几位衣着谈吐不俗,又是新来京城的吧。定对这京城新奇万分。不如,我们进内屋细聊,也好试试这琴,到底顺不顺手。”
说着,风凌烟便推开了屋内门,欲带人走进去。
“敢问风姑娘,现下何时?”雪舞樱看了眼天色,有些摸不准现在的时辰。
实在是这古代两个小时算一个时辰,酉时无论五点钟还是六点钟过去,都是对的。这让对细节吹毛求疵的雪舞樱纠结万分。
“现在申时,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酉时。”风凌烟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然而心里却记上一笔。
这人竟不知道时辰么?真是奇了。
这个点问时辰,应当是酉时有何要事吧。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风凌烟,对这四个人好奇渐甚。
半个时辰?那便是一小时了。也罢,还有时间,不如就进去聊一聊。
几人对上视线,轻轻地点头,跟风凌烟走了进去。
跪地而坐,手边摆上古筝,风凌烟欲先弹奏一曲,以示待客友好,但——
姜厘抱着膝盖坐地上,尤里更是大咧咧地直接躺着,还翘着二郎腿,风凌烟哽住了。
她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如此无礼,让风凌烟瞬间黑了脸。
雪舞樱一个眼刀瞥过去,姜厘与尤里立马乖乖跪坐。
忘了礼仪这茬了。
古代真是麻烦啊。
“让姑娘见笑了。吾等今日才到京城,有些许疲劳,更是对姑娘一见如故,放松之下,许是当成了自己家,忘了规矩,还望姑娘海涵。”
雪舞樱诚真意切地道歉,让风凌烟脸色稍缓。
“既如此,风某自是不好追究。只望这一曲弹完,这位姑娘还能指点一二,让风某开开眼。”
闻此,斐炆心里有点慌。
她不会古筝啊,开什么玩笑!
还指点一二!她还想拜人家为师嘞!
风凌烟的眼神落在斐炆手指上,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那双手连一丝薄茧都无,根本不是会弹奏古筝之人,却表现得对乐器如此感兴趣,正好让我探探她们来意。
风凌烟眯了眯眼睛,手指便在古筝上游走。
宛转悠扬的曲子在屋内响起,像是恋人在游山玩水,曲调欢快,忽然急转直下,似是千军万马踏平山河,悲凉又哀切。
斐炆听得如痴如醉,这古人的音乐造诣全然在她之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凌烟的手指,仿佛要把每一个动作都记下来。
曲子停了,姜厘等人拍手叫好,风凌烟弯腰致谢,把位子让给了斐炆。
斐炆起身,雪舞樱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的手。
摇摇头,斐炆拍了拍雪舞樱的手背,跪坐在古筝前。
风凌烟此时坐在雪舞樱与姜厘中间,这二人身上的气势,明显雪舞樱更为凌厉,可怕些,想必,是这四个人中的头头吧。
眼神落在斐炆身上,然而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雪舞樱。
雪舞樱装作未发现的样子,全身心地关注着斐炆。
闭上眼,风凌烟的一举一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睁开,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风凌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斐炆竟然把她弹奏的曲子,一个音符不差地弹了下来!
这得多高领悟和记忆力!
虽然意境上差了很多,手势也有点别扭,但——
这是一个根本不会古筝之人看了一遍弹出来的。
这意义非同凡响。
心里惊涛骇浪,但风凌烟面上波澜不惊。
一曲终了,风凌烟掌声不绝,笑着说,“这位姑娘的记忆力,风某当真佩服得紧。敢问姑娘贵姓?”
斐炆刚想张嘴,雪舞樱抢先答道,“木馨。”
斐炆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学着风凌烟的模样,退了下来。
“此筝如何?”斐炆刚一回来,风凌烟便拉住了斐炆的手,那眼神灼热地烫人。
“不愧是大师的遗物,是我如今见过最好的一把乐器。声线流畅,没有杂音,音调柔和,每一个音符弹奏出来,都像提前计算好一样,恰到好处......”
说了一通,一顿夸,都给姜厘听懵了。
不愧是玩乐器的,懂得真多。
一直听到斐炆说完,风凌烟心里渐渐有个底。
“风某斗胆问一句,几位从何而来?”
“哎?”这个问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斐炆一下懵住了,显得有点傻。
不过这问题,他们几个早就提前想好了。
“吾与几位亲友,在幼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后,便出门游历,踏过无数河山,如今,刚好来到这京都,便想过来瞧一眼。”
是这样么?
风凌烟未信,但也没有质疑,起身,将筝抬了过来,转过身,与斐炆面对面。
“木姑娘,可喜欢这把筝?”
“喜欢。”斐炆眼睛都绿了。
“那你可知,这把筝的来历?”风凌烟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不是欧阳大师的遗物么?”
虽然不知道欧阳大师是谁,但风凌烟之前说的那句,她可是没忘。
叹口气,风凌烟显得有些颓然,缓缓诉说,“这筝有个凄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