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杀无赦！”轩辕灏宇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遂抓住欧阳羽璐放在身前的手，转身就进了殿内。 “是，皇上。”常德忙应了声，又替两人关上殿门，将呼呼寒风隔阻在门外。 轩辕灏宇在握住那只小手的第一刻，就在心里惊了惊：好凉！ 他一直将欧阳羽璐带到榻前，又将榻上的狐皮披风给她裹上了，才板着脸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不走密道？” 欧阳羽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轩辕灏宇眼里起了一丝疑惑，她才收回失神的目光，扯了扯唇角道：“我想告诉轩辕灏辰，我并非只能和他一人合作的。” 轩辕灏宇怔了怔，遂恍然大悟。这次她和轩辕灏辰合作，没想到轩辕灏辰却用鹤涎香对付她，以她的心高气傲来说，自然是忍受不了的。她光明正大的来找他，轩辕灏辰一定会得到消息，她便可以警告轩辕灏辰一番。 至于那鹤涎香的毒……探子回报说，魅尊的秘制续命丸，可以一直压制鹤涎香，所以难怪她敢这么做。现在她不仅没被轩辕灏辰制住，反而是将毕京给制住了。 “就算是为了演戏，也不用穿这么少。你忘记因为有雪雁虫的关系，你现在已经会有些怕冷了吗？”轩辕灏宇低下头，搓着她的手替她取暖，因此没注意到身前女子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但就在轩辕灏宇抬头的前一刻，欧阳羽璐伸手去揉双眼，嘴里咕哝道：“好困哦，大冷天的特别容易犯困呢。” 这一揉，泪意顿时消散，而她的心境也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既然困了，就回去睡觉。”轩辕灏宇语气平常，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苦涩的。 轩辕灏宇知道，通常欧阳羽璐来找他，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计划。他往往只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小步骤，而非像他每次去找她那样，是因为想念所以才情不自禁。 欧阳羽璐拉住他的龙袍不让他离开，眼神复杂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你明知道我是故意在人前露出守宫砂的，你为什么不骂我？” “我当然生气！”轩辕灏宇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阴寒，但很快就温暖如初：“我生气，但我不生你的气。” 身为皇上的他，的确是愤怒异常的，因为她的做法无疑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但作为爱着她的男人，他没办法对她生气，因为太了解她的自尊自傲，所以她的迅速反扑其实早在他意料之中。 欧阳羽璐怔然半晌，突然就把他拉到榻上坐下，然后整个人往他怀里缩去。闷闷地，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这么做，身为皇上的你一定很没面子。”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使得轩辕灏宇有些懵了。他对任何事都能淡然处之，唯独在她面前，他没办法伪装自己。现在他的心情是既喜且忧，虽然很享受她发自内心的依赖，但他同时也很担心她的反常。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让你难过的事了？”轩辕灏宇拥住欧阳羽璐，轻声询问，脑子里却迅速的搜集着信息。 刚刚他探过她的脉，除了有中毒之兆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当然，裔带来她的震伤也还有迹可循，不过这些都应该不是她所难过的事。他就想不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现在看起来这般狼狈、让人心怜。 如果之前他以为她是做给其他人看的，那么现在他绝对不会再这么想了。 “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欧阳羽璐在他怀里叹气，幽幽地道：“我下午回聚贤阁之后，睡了一会儿。结果我做了个梦……” 梦？轩辕灏宇呆了呆，她会被一个梦给扰成如此模样？ “我梦见我浮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着地，而你，你牵着雪妃的手，一步步将她带往金銮殿的宝座上。”欧阳羽璐说着说着，眼眶竟真的有些红了。梦境是假的，可如果她死了，他一定会立雪妃为后的，她相信。 轩辕灏宇心一紧，她竟也有害怕他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 “我拼命的叫你，可你好像听不见……也或者，是你根本不愿理我……”她往他怀里直钻，身躯有些微颤。 欧阳羽璐现在才发觉，人是如此不知足的生物。以前不知道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时候，总怀疑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在策划着什么阴谋。而现在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她才知道她其实也想和他并肩，看他君临天下，心中则沾沾自喜。 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爱呢？可是，以前总觉得时间多，于是不肯给他太多的欣喜。如今知道时日无多了，她想霸占他的好，可又担心她走后，他动了真情会受不了…… “羽璐，那只是个梦而已，我什么时候没理过你了？嗯？”轩辕灏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无比确定自己即使在暴怒的时候，也没舍得伤她分毫。 欧阳羽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可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微微透着一丝委屈：“我真嫉妒，嫉妒雪妃霸占过你的宠爱。但是，我既不能强迫你遣走她，也不能接受与她共侍一夫，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不久人世而流泪，她只能让自己变成一个吃醋的小女人，否则……否则轩辕灏宇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异样的…… 雪妃……轩辕灏宇微微一怔，脱口而出的话就止在了喉头。 半晌，他叹气：“羽璐，雪妃她对我有恩，而且我没有再宠幸过她，对她的感情也并非男女之情。这一点，我清楚，她也知道。所以我可以保证的是，日后我轩辕灏宇只有你一个，但现在宫中嫔妃我实在不能遣走。” 后宫嫔妃不仅仅只是用来满足帝王私欲的，更是用来平衡朝廷各大臣之间的关系的，有时候甚至能够用来制敌。所以，就算他再爱她，他也只能做到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而不能放弃帝王的身份、为她做那些不该做的。 “就算我肯，太后也未必肯呢。”欧阳羽璐浅浅一笑，揪住他的衣襟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然后仰起头看他：“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嗯？”轩辕灏宇见她脸上的泪痕，心中狠狠一抽，差点就要缴械投降说他放弃雪妃了。 只是在这时候，欧阳羽璐说出了她的要求，制止了轩辕灏宇的冲动：“我要你陪我去药神谷十日，和我一起想办法，看看能否得到药神谷那只雄鹤的眼泪。” 轩辕灏宇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她不怕其他人看见？要和他单独到药神谷去？不过……药神谷不是出了个叛徒，至今没找出来么？ “赣州之行定于半月之后，我想我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对吧？”欧阳羽璐眨眼，伤痛早已不知去向，因为她只想留住这最美好的十日。 “当然不会。”轩辕灏宇摸摸她的脸，笑道：“只要你不顾忌什么，我一个大男人，又还会顾忌什么？” 轩辕灏宇从来就没想过让她涉险，也从不想遮掩他对她的爱意，是她一直不许他越雷池半步，以免世人知晓他和她的真正关系。实际上他和她的真正关系到底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 “我……我今晚，留下来……”犹豫了半晌，欧阳羽璐还是说了这句让男人彻底心动的话。 清晨，欧阳羽璐衣衫整齐的出了门，当然，外边披的是轩辕灏宇的狐皮披风。她来时穿得极少，几乎是一想明白她最不舍的人是轩辕灏宇后，就一刻不停的奔往皇宫了。 因此走的时候，轩辕灏宇执意要让她穿得暖和些，她也就顺从了。 一如之前那一晚，萌妃和雪妃在半路和她‘偶遇’。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天天往皇宫跑，真是不知害臊啊……更可笑的是，皇上压根儿就没宠幸过她，她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萌妃扯了一片树叶在手里揉着，目光斜斜地瞟着欧阳羽璐。 欧阳羽璐顿住脚步，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披风，温婉一笑道：“我愿意往皇宫跑，皇上愿意见我，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闲言碎语，我欧阳羽璐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 “哼！要不是看在她救过太后的份上，你以为皇上肯见你这样的货色？”萌妃顿时被她的态度给惹毛，当下也不管什么娘娘风度，刻薄的还击。 “哦……”欧阳羽璐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紧接着就笑的更让人恼火了，“原来皇上在萌妃娘娘的眼里，就是个利用女人的货色啊？那这么说来，我这种货色和皇上这种货色，也正好相配嘛。” “你！”萌妃恼羞成怒，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欧阳羽璐敛去笑容，冷哼一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自找没趣，我欧阳羽璐也奉陪到底。不过请你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迄今为止，我欧阳羽璐，是宿在皇上寝宫的第一人。至于你萌妃，什么时候能够做到我这样了，再来和我叫板吧！” 没错，欧阳羽璐就要这个特殊的位置。她自私霸道贪婪，那又如何？只要轩辕灏宇愿意宠着她，其他任何人的看法，都和她欧阳羽璐无关！ 萌妃气极，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这嚣张的女子。皇上的寝宫……的的确确连雪妃也不曾进去宿过，欧阳羽璐确是第一人。 “萌妃妹妹，我就说过你今日必败，你瞧……又被我说中了吧？”雪妃轻声笑了起来，似乎欧阳羽璐的嚣张、萌妃的恼羞成怒，都没有影响到她。 欧阳羽璐原本已经走出一截儿了，但听见雪妃的笑声，她又停了下来。 迟疑了半晌，她才转身对雪妃说道：“雪妃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她有点事想问雪妃，虽然不太妥当，不过她别无选择。 雪妃看了萌妃一眼，遂款款往欧阳羽璐走去，笑道：“当然可以。” 萌妃恨恨一跺脚，转过身去懒得看嚣张的欧阳羽璐，以及没用的雪妃了。 待雪妃走近，欧阳羽璐便注意着萌妃的动静，将雪妃拉到了一旁的拐角处，轻声问道：“雪妃娘娘，皇上上一次宠幸娘娘……是在什么时候？” 雪妃脸色微微一变，嘴唇也抿紧了。 “抱歉，雪妃娘娘，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娘娘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欧阳羽璐见状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没宠幸过。 雪妃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欧阳姑娘这么问，必然是和我有同样的疑惑，所以我也不怕欧阳姑娘笑话。其实，皇上没有宠幸过我了。每次去我寝宫留宿，都是和衣而眠，并没有其他人以为的那样……那样专宠我……” “娘娘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欧阳羽璐因听轩辕灏宇说雪妃对他有恩，因此潜意识里没有再将雪妃当成外人了。只要雪妃一直陪在轩辕灏宇身边，那么三个月后，她走也走的安心了。 雪妃咬了咬唇，轻轻点头道：“我……我也觉得奇怪，只是皇上的事……我不敢过问，也不敢向其他人透露半个字。” “那……”欧阳羽璐诧异，既然雪妃不敢向别人透露，却为何对她和盘托出？ 雪妃柔柔一笑：“欧阳姑娘在皇上寝殿内留宿两夜，却仍是清白之身，必然就和我有了同样的疑惑，试问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欧阳羽璐稍稍明白雪妃的意思了，雪妃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皇上坐怀不乱的奇怪行为，那么就没有隐瞒她的必要了。 突然看见雪妃嘴角那抹笑意，欧阳羽璐顿时结巴着解释：“我没有……没有勾引他，我只是……只是有点奇怪。皇上通常……” 雪妃打断她的话，也算是替她解了围，“有欧阳姑娘这样的天仙人儿在侧，男人是绝对挡不住诱或的。如果皇上在欧阳姑娘面前也能做个正人君子，那的确是有些奇怪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匆匆跑了过来，和萌妃撞了个正着，萌妃顿时将怒气撒在了小宫女的身上。 “你长没长眼？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撞起本宫来了？”萌妃拧了那小宫女的耳朵好几下，这才觉得稍稍解了气。 小宫女哭了，连忙跪下来求饶：“娘娘恕罪，奴婢是替桂嬷嬷去传太后懿旨的，所以奴婢才不小心撞到了娘娘，请娘娘开恩，娘娘开恩……” 萌妃听见是太后有懿旨，这才敛去了怒容，抬手道：“那你起来吧。” “谢娘娘，谢娘娘开恩。”小宫女抹去眼泪，连忙站了起来。 只是小宫女刚走出两步，就看见了欧阳羽璐，然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欧阳羽璐面前，着急地说道：“啊，就是你了，欧阳姑娘！太后有懿旨，让欧阳姑娘立刻去永寿宫一趟！” 太后？欧阳羽璐看了雪妃一眼，思忖片刻后点了头：“你前边带路吧。” 欧阳羽璐和小宫女的身影渐远，萌妃嘴角翘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哼，听说太后极力反对欧阳羽璐入宫，这次召见欧阳羽璐，绝对没什么好事！” 雪妃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赏花，只是眼神有些深远而飘忽。 一步入永寿宫大殿，欧阳羽璐便见到太后端庄严肃的神情，心里已经将今日对话内容料了七八分。呵……可惜她欧阳羽璐最不吃的，就是威逼利诱的这一套呢。 “民女欧阳羽璐，见过太后。”欧阳羽璐在太后面前站定，弯了弯腰，并未下跪。 “欧阳羽璐，你是个聪明人，哀家也就不跟你虚与委蛇的了。”太后抬眼瞥她，不止头一次的惊艳于眼前女子的倾国倾城，也就更加坚定了不许她入宫的念头。 欧阳羽璐见太后完全生疏的样子，既不惊也不急，只淡淡地道：“太后请说。” 太后微顿了片刻，缓缓说道：“哀家和皇上母子情深，皇上的性子，哀家也十分清楚。你在皇上寝殿里连宿两日，却仍旧保持了清白之身，哀家不问你使了什么手段，哀家只要你一句话，你对皇上，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永寿宫里很安静，殿门紧闭，凭欧阳羽璐的听力，也听不出四周有闲杂人等。很明显地，太后今日是与她单独对话，因此连桂嬷嬷都给撵出去了。 欧阳羽璐心里觉得好笑，昨晚，她明明是有意献身的，虽然暗示得委婉含蓄，但轩辕灏宇那种聪明人绝对会懂。而实际情况是，他只对她做了平日最喜欢做的事，吻她。除此之外，再无逾矩之举。 结果，太后却以为她使了什么手段迷惑轩辕灏宇，让轩辕灏宇只能看、不能吃。呵……这世间之事，真是说不尽道不清的玄幻啊。 “我爱他！”她诚实地说道，并不理会太后那审视的目光，“所以，我会在我为时不多的日子里，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不会那么辛苦。” 为时不多的日子？太后微惊，直了身子：“欧阳羽璐，你什么意思？” 欧阳羽璐耸耸肩，无所谓地道：“就是太后所听见的那样咯，如果不是怕太后阻挠，我是不会告诉太后实话的。现在太后知道了，还请为我保密。虽然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但我还是想留住一份美好，并且把能带走的全带走。” 太后暗忖道，莫非是那三个月一发作的鹤涎香之毒？不过据说鹤涎香之毒是能够压制下来不发作的，只要有药神谷的秘制续命丸即可。那么，身为唯一嫡传的女弟子的欧阳羽璐，又怎么会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我昨日狂傲，身受重伤，没想到却使得鹤涎香侵入心脉，现在连我师叔魅尊都没有办法了。” 欧阳羽璐看出了太后的疑惑，便好心地解释给太后听了。什么雄鹤的眼泪，她不必说，因为那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太后一震，这……果然是红颜薄命吗？ “皇上现在对我用情至深，我能看得出来。”欧阳羽璐脸上洋溢起甜蜜的笑容，紧接着却眼神一黯：“如果三个月后我走了，他一定会不开心的。” “那你还来找他？”太后猛然一惊，不错，皇儿一旦动情便很难收回。要是被皇儿知道欧阳羽璐死了，谁晓得皇儿会做出什么事来？ 欧阳羽璐笑了笑：“太后不必担心，我只求十日。十日之后，我自会用手段让皇上对我死心。” 太后紧盯着她，不语。除非欧阳羽璐背叛皇儿、改嫁他人，否则皇儿还真不容易死心。只是如此骄傲的欧阳羽璐能委屈到这种地步，只为让皇儿对她死心吗？ ‘砰’的一声，殿门被撞开了。 轩辕灏宇旋风似的移到欧阳羽璐身边，宣示主权似的将她揽在怀里，目光则盯着太后：“母后，昨晚是儿臣将羽璐硬留下来的，母后不可责怪于她。” 一个女人，含辛茹苦将儿子培养成人，给与他所有的疼爱，但最终却要看着他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百般疼爱呵护。这种滋味，恐怕只有做了婆婆、或是即将做婆婆的女人，才能够体会。 太后看着轩辕灏宇维护欧阳羽璐的模样，左手攸地抓紧了扶手，眼中阵阵愠怒。 “皇上误会了。”欧阳羽璐轻轻推开轩辕灏宇，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太后召见我，只不过是问我，皇上有没有欺负我。太后说如果皇上欺负了我，那就要帮我训斥皇上，我当然说皇上是正人君子了。” 三言两语，瞬间化去了轩辕灏宇脸上的严肃，同时也缓解了太后眼中的愠怒。 “母后，儿臣……”轩辕灏宇有些歉疚地看着太后，心想自己也实在太大惊小怪了。虽说母后反对他和羽璐在一起，但以母后的为人来说，母后是不会以身份压人、欺负羽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