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就起身的程锦川正穿着一身家常的道袍，站在书案后写着大字，偶尔抬头，正巧捕捉到这抹景色，眼里闪过一抹兴味，不由起了作画的兴致，让一旁磨墨的侍书，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大字拿到一旁，重新铺上宣纸，换上作画用的笔，细细做起画来。
一上午下来，又是写字又是作画，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侍书下去让人传膳，却在院门处见到一直在那边徘徊的程威，不由上前行礼道，“程护卫可是有事寻少爷，可要我进去通传一声？”
“……不用。”程威停下脚步，想了想还是上前几步，小声问，“少爷今儿上午就一直在屋内写字作画？”
“嗯。”侍书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程威一眼。
程威昨儿一晚上都在想程锦川说得话，还是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今儿一上午一想到他说得那个决定就有些心神不宁的，现在看少爷的样子，也实在猜不出个结果来，只得冲他摆摆手，“去忙你的去，我还有事，不要跟少爷说我来过了。”
侍书点点头，看着程威转身又往前院去了，只得摇摇头，把这事抛到一旁，赶紧传膳去了。
这边程威想想这不是个小事，来到前院直接寻了程忠。
程忠正一脸笑眯眯的坐在书案后面翻着面前的账册，见到程威进来，忙笑着站起身，招呼道，“这是打哪儿过来，快来喝杯茶，这还是前儿少爷赏得上等的……”
“你还有这闲情在这儿品茶！”程威心里正不舒坦，看着程忠如此有闲情逸致，口气不善道。
“嘿呦，你这是打哪儿受的气，来我这儿撒气呢。”程忠看他这样子，也不生气，照例给他倒了一杯茶，“尝尝，上好的碧螺春。”
程威见此，也只得收了火气，端过杯子饮了一口，未了，叹了口气，“唉……”
“你今儿这是咋的了，怎么也唉声叹气的？”程忠给他杯子里面续上茶水，有些疑惑地看着程威。
“昨儿……”程威想到程锦川以往的交待，话刚出口，就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看了一眼正等着他回答的程忠，不由微叹一口气，想着还是等少爷那边有了准信再来与他商量不迟，便冲他摆了摆手，“这事还是我自个儿烦去吧，还是别让你伤神了。”
“唉？瞧你这话说得，咱们老哥俩这些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得，你说说看，我给你参详参详。”程忠见他如此，心里越发好奇，不由得催促道。
程威想了想，还是闭上嘴，站起身道，“你忙你的吧，我还有事儿，回头再与你说。”
“哎？……哎？……你这人今儿这是咋的了？这说话说一半是咋回事儿？”程忠见他脚步飞快的出了屋子，只得追在后面喊了几句。
…………
兑二带着几人风尘仆仆的进了程府，正好在前院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程忠。
两人相互颔首见过礼，兑二顾不得洗去身上的尘土，就匆匆去了主院。
程锦川正把一副航海图摊在大书案上，细细的琢磨其中用朱笔标识出的几处，突听得外间传来侍画的通传声，头也不抬的道，“让他进来。”
一串轻微的脚步声之后，兑二的声音响了起来，“主子，属下回来了。”
程锦川抬头，见他面色有几分疲惫，浑身也似沾染了不少风尘，声音更是带了一丝沙哑，知道只怕是一夜未曾停歇，便点点头，伸手一指下首的圈椅道，“坐下说。”
兑二躬身应是，在圈椅上落座后，就把自己去杭州府调查金家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金家当家的金展鹏确实是三日前启航去了东洋，那篮子的辣酱也确实是从金府里流出去的，但是，这篮子里面的辣酱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却是连金家的大太太都不知道实情。
我们寻了他们厨下管事的，说是这辣酱他们第一次看见时是在去年腊月里，那时金展鹏刚远航回来没多久，所以，现在除了金展鹏，竟是没人说的清，这东西究竟是咱们大明朝的，还是他从海外带回来的。”
程锦川微微皱了皱眉，“那金展鹏回来后与哪些人有过接触，可都有去打听过？”
“自是打听了，也都是原先一些与他有些来往的人家，但是没有人知道辣酱的事情。”兑二微微拧了拧眉，“还有金展鹏年初曾经出去过一段时日，回来后没几日就带着船队出海了。”
“去了哪里？”
“现在还没查出来，只知道是开春化冻后就带着三船货沿着运河去了北边，沿途靠着这边的几个码头都未曾停靠，所有跟着金展鹏出行的人，俱已被他带出海去了，就连金大太太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我已经留了人手在那边详查，最迟明日应该会有消息过来。”
兑二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亲自出马竟然也没能一下子查出个结果来，不由得起身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此事怪不得你们，谁也没想到，这金展鹏看着平时性子大大咧咧的，行事竟然如此谨慎，看来……”程锦川心里暗自思量片刻。
现在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这辣酱要么就是金展鹏自海外带回来的，当个新鲜玩意儿，给自家人尝尝鲜，但是应该也会做为礼品赠送一些给亲朋好友才是；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这大明朝的哪个角落里，有人做出了这个辣酱，被金展鹏知道了，而且他立马就察觉到其中包含的巨大商机。
所以他把所有辣酱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所有参与的人，俱已被他带出海，就算是有人意外尝到了，感兴趣了，也无从查起，最起码在他自海外归来前，没人能得到这个消息，也就没人能跟他争这份生意……这件事按照兑二目前查下来的结果也只有这般才能解释的通。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抬头问兑二，“有没有把这消息给咱们北边的人传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