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八点，到夜里十点多，除了吃饭时间外稍作休息外，其余时间一直在测数据，也才测了三个射野，分别是：1cm×1cm、2cm×2cm、3cm×3cm。
沃琳苦哈哈地问彭主任：“咱们这数据不会要测半个月吧？”
虽然有彭主任和她轮换着跑腿进出机房调试水箱，只有关键步骤时才两人一起操作，可十多个小时下来，她已着实受不了。
机器的射野开到最大是40cm×40cm，按彭主任这种测法，得测41个射野，一天只能测3个，至少就得用14天，如果期间机器再出个状况什么的，半个月时间都不够用。
不止是机器可能出状况，人也有可能出状况。
小罗的孩子还小，她还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婆婆，彭主任让她按时上下班。
费娜丽虽然不用照顾孩子和老人，但她心里挂念着高阳，下午下班时间一到，她也找借口溜了。
而郎少敏呢，在住院部那边被田副院长临时排了个二十四小时的班，所以一天都没到放疗楼来露个面。
所以晚上操作机器和防护门，调试水箱，都是彭主任和沃琳两个人在干。
这样高强度的劳作，持续的时间长了，人难说不会累趴下。
彭主任虽不服老，可也毕竟六十岁了，这一天跑下来，他比沃琳还累。
每个野测48点，测了三个野，加上为了纠正失误，还有换野时跑的退，以及每换一个点要往水箱里添水或者减水来回折腾，这一天下来，他和沃琳平均每个人跑了半个马拉松。
但他还是不忘给沃琳鼓劲：“咱不急啊，10×10之内的野，测的最细，点数也就多些，超过10×10，到20×20之间，测的点数稀一些，大于20×20的野，测的点更稀，所以不会用太多天。
“你晚上加班，我给你算一天补休，你要实在累得受不了，明天你就补休。”
沃琳哈欠连天：“算了，明天就不休了，干一天休一天，这活什么时候能干完。”
彭主任挺爽快：“行，那你就把补休攒着，什么时候想休，告诉我。”
他打听过沃琳对待工作的态度，知道沃琳是个积极而坚韧的年轻人，他之所以说让沃琳明天就补休，其实有赌的成分。
看来他赌对了，沃琳果然愿意连贯干活，有这样的人辅助，希望他在Z医院的工作能进展顺利。
其实他上午和小罗聊天时的那一通感慨，并不是吓唬人的，而是他从事放疗工作以来，他的切身体会。
而且他那一通话，意有所指，坚持不到最后的，有医生，有护士，也有技术员，最多的，是物理师。
很多地市级医院的物理师，都像沃琳这样，兼职维修工程师，而物理师的专业性太强，不被一般人理解。
他受聘于Z医院时，问起放疗已经配置的人员，回答他问题的人，对物理师只字未提。
他问起有没有物理师时，对方回答他的是：“如果您需要物理老师，我们随时可以从子弟学校调配物理老师来配合您的工作。”
对于这个回答，他觉得可笑之至，却也觉得并不出乎所料，因为对物理师不了解的现象，太普遍了。
尤其是Z医院这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开展放疗的医院，当听到物理师这个词时，更是会主动自己以为听错了，或是你说错了，并从主观意识上帮你直接纠正。
因为上头的误解，下面的人更加不知所谓，以至沃琳对她的主职一无所知，反倒兼职变成了主职。
无奈的是，以Z医院目前的状况，他也只能任由沃琳将兼职当主职做，他得先将放疗开展起来。
费娜丽问起沃琳怕不怕的时候，沃琳的那番话，也表明了她对自己的职业性质，确实知之不多。
无知者无畏，那就先让她这么无知下去吧，提前说得太明白，把她吓跑了，我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目前全国物理师加起来都不到三百个，而且不乏临时充数的，像沃琳这种本身学的就是核专业，又从事了物理师的人，是真的凤毛麟角，虽然沃琳是误打误撞，而且沃琳她自己并不知道。
“我以后晚上加班，是不是都可以给我算补休？”沃琳打着哈欠问彭主任。
她也只是随口问问，这两年来，她加班的次数自己都数不清，从没谁向她提起过补休这回事，她早已习以为常，自己也没当过回事。
不过虽是随口一说，心里还是抱着一点小希望的。
如果她加班真能给补休，她是不是就能像肖虹一样，把补休攒起来，一次性用掉，休个长假。
家离得远，周末两天时间还不够路上消耗呢，她已快半年没回家，好想家呀。
“当然了，我能骗你一个小丫头吗？”彭主任说话铿锵有力，就差拍胸脯了。
“真的？”意外的惊喜，将沃琳的瞌睡都给挤跑了。
“真的！”彭主任点头。
紧接着，语气一转：“不过，你什么时候补休，得经过我同意，不能说你想什么时候补休就什么时候补休，把工作撂下不管。”
“知道，知道，”沃琳乐得有些找不着北了，“当然是工作为先，补休归补休，不能耽搁工作上的事。”
随口一问而已，就有了这意外的收获，沃琳原本如灌了铅的双腿，也不觉得那么重了，在岔路口和彭主任分开后，她迈着自认为轻快的步伐，走向单身宿舍楼。
整个一层楼，只有伍天明的宿舍亮着灯。
难道是寿队长回来了？沃琳猜测。
不过，她立即把这种可能性否决。
寿卫国出差前说过，他这次说是出差，其实是参加集训，至少要两个月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回来，应该不是寿卫国在宿舍。
伍天明自从结婚搬出去后，还没回来过，而且，结了婚的职工搬出单身宿舍后，相当于自动退了宿舍，沃琳将伍天明回了宿舍这个可能性，自动过滤掉了。
那么，会不会是有了新搬进来的人呢？
如今正是毕业季，新毕业的大学生报到后，自然是先到分给自己的宿舍安置，伍天明这个大龄青年的宿舍已经空下来了，有新职工入住，也没什么奇怪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自己累了一天，还是先休息吧，和新同事打招呼的事，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何况人家的门是关着的，这个时候贸贸然去敲人家的门，也不合适。
想到此，沃琳也就打住了她心中的好奇，拿出钥匙开门，然后进了自己宿舍。
噢，亲爱的床呀，我回来了，沃琳进门第一件事，是扑倒在床，真的好累呀。
心里想着要洗了澡再睡，可脑子已经控住不住地进入了朦胧状态。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有人敲门，声音毫无规律，节奏时快时慢，时重时轻，位置时高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