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子凰这样说，子皓也停了嬉皮笑脸，虽说这几日事情多，他意识有些乏累，可还是打着精神将自己稳稳的安放进了太师椅里:“有什么话他不方便听吗？”
子凰没有转身，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我也曾经以为，我跟二哥之间不会有什么是他不方便听的，可如今看来却是我太过天真了。”
“大哥以前曾说过一句话，我们三个中，父亲最是疼你，如果说以前我还不清楚的话，现在倒也没什么好疑虑的了。”
他将从大哥房间里整理出来的纸笺重叠好了，交给子皓:“这是我从大哥屋子里找到的，也许他的愿意就是为了避着你，所以想给的信息加了一道又一道的防御。”
他略顿了一顿，继续道:“可是我想过了，兄弟之间，便是有什么也得开诚布公的说清楚，一味躲着藏着，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他一手指着地图下的那句话:“所以，我今日特意来问问二哥，何谓莫皓成距，围魏救赵？”
明明是语焉不详的一句话，到了子皓子凰两兄弟眼里却是清晰明了:“莫家言家的联姻，不过是将整个世局规整，最为得利的是谁，自然不必赘述。而后一句围魏救赵，想想当初被当做出头鸟处置的陈佑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子凰皱眉:“当初在陈家，我力举沈慎，二哥心里其实并不乐意的是吗？”
“论能力论才华，自然是你在他之上，可当时的局势，言家不便做大，所以你才勉力同意我的决定是吗？二哥总说，你当这家主，大半的原因是为了我，可事实又是如何？今日既然说了，还请二哥不要有任何隐瞒。”
子皓从看到那行字开始，脸上的嬉笑神情就敛了大半，此刻看着似乎也挺伤心:“子凰，有些事，不需要刨根究底，不然便是连表面的平和也是维持不住的。”
这话听着便是承认言子轩纸笺上所说的了。
子凰还是拧着，这回连话都不愿接了。
子皓目光也冷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你来是想问我什么？问我到底为何要当这家主，问我与黎族的覆灭有没有关系？还是如何？当日我跟着你去大哥院子里将这所有问题问了一遍，如今，你便是想拿这来对付我吗？”
子凰还是不说话，侧了头去，连看都懒得再看他。
子皓看他那样，心里更是有气:“你若想问我为何要当这家主，若是好奇我是否想当统领。那么我告诉你，没错，我确实想！你任性妄为，引了那黎族的少主做知己，偏还是在那样的风口浪尖上，你仗义，你懂言家家训，你最是恣意狂纵！然后呢？”
“你可知，你为了黎族那样豁出去，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认了你和那黎渊相知，你可想过你将言家置于何地？事后，你又不管不顾的想将全副元神给了黎渊，将一地烂摊子丢给我和阿爹还有两位叔叔，对黎族，你自然问心无愧，那对言家呢？你除却那比灵会上的名头，可还有为言家做过半点？”
“言子凰！你知道阿爹为何那么早带着阿娘归隐？你知道在你陷入沉睡之后言家又经历了什么？你当我为何要与自己不爱的莫家姑娘成亲？你问我为何要当这家主！你自己告诉我！我为何要当！”
行随心动，那样的质问下他再难控制心绪，一掌将子凰面前的矮几，拍了个稀碎。
子皓从来都是言笑晏晏的，从没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可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原以为成不了心结，谁知被子凰这样一逼问竟是尽数发泄出来。
子凰终是有了反应:“哥，这些话，憋很久了吧。老实说，如果那时我不是昏迷着回来，你一定很想揍我吧。”
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子皓预料，他眨了眨眼似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子凰回头看他，轻声道:“我总以为你对二嫂没感情，如今看来，却不是呢。”
“你故意引着我曲解大哥的话，到底是意欲何为呢？两姓联姻，围魏救赵。你当真以为我看不懂这句话吗？”
“围的确实是陈家，救的却不见得是你言子皓，而是你的夫人莫书茵吧。”
比灵台一剑挑飞的，怕不只是姑娘的发髻，更是你言子皓那个久经风月，却漂泊无依的心吧。
“二哥，你说我不顾言家生死，任性妄为，那么你呢？我倒想问问你，连大哥那样足不出户的人，但凡用点心就能察觉莫家的不对劲，你一心一意要娶莫书茵，难不成不知道她有问题？”
“大哥说，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句话，我们都误解了，我总以为你要的是家主之位，但其实，你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一个莫书茵罢了！”
“你肯当这家主，不过也是因为在这乱世之中，你除了当这家主，再没有别的法子护住他，护住我！”
子皓被弟弟这一连串的话语，逼得几乎进了墙角，退无可退。
“言子皓！你那里到我院子，捧了一坛花间醉，惺惺作态的苦闷，今日你可以告诉我，你苦的是娶了不想娶的人，还是因为你即使娶了她也不见得护的住她？”
“言子皓，你总赞我聪慧，事到如今，不过证明，我在你眼里，从头至尾都不过是个傻子，还是一个不可信的傻子。”
子皓张了张嘴，无话可辩。
在子凰的所有记忆里，与自己最紧密的从来不是父母，更不是子轩，而是眼前这个亦师亦友的二哥。
从牙牙学语，到初展灵力，每一帧回忆里，他都在……
子凰低了头:“哥，凭什么你认为，你告诉我实话，我不会帮着你，你明知道，我会的是吗？”
“当年的黎渊与我不过朋友，我尚能做到那地步，你是我哥啊，你有什么问题不能跟我沟通？一定要这样矛盾试探，弄到兄弟阋墙彼此猜忌的地步？”
子皓挑了挑眼，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语调:“我自然是知道你会帮我，可是我并不愿如此，我娶她也并不是你所想，想要护着她，相反……我只是想将莫家绑在身边，让他们再不能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