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宴欢支着下颔，瞧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懒懒的问，她在那个世界里折了太多的灵力和元气，修养了这么久，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上帝视角只能看到这里了。”
“都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呢？”纪之卿说着，露出惨然而嘲讽的笑，清澈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声音里装满了让人哑口无言的苦涩：“我是个不干不净的人了，还染了性病，她们拿着那些照片，威胁我…..人都毁了，还谈什么往后呢？”
宴欢抬起头，凝视着她的脸，问：“那个叫做许至南的人？是你男朋友？”
纪之卿迟疑着，点了点头：“其实我当时……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们两家是邻居……我是喜欢他，可是……”
她呆滞的转过了目光：“和简单平淡的人生比起来，一个男人算不了什么。周婧婧如果说出来，我可以和许至南分手，给她机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很好的室友……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宴欢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轻飘飘的语气里带着点儿冷漠。
纪之卿的皮肤很白很白，白到几乎透明。
她的眼神，带着怯懦，带着小心翼翼，她垮着肩膀，微缩着脖子，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和之前画面里的那个淡定自然又洒脱的她，相比起来，完全像是两个人。
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却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为旁人的错误买单。
宴欢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莞尔一笑，凝视着纪之卿的眼睛：“想报仇么？我可以帮你，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们都不能这样对你，毁掉一个女孩子的贞洁并不可怕，因为一个人是否纯洁不是靠那件事来决定——但是，她们毁掉了你的心，你的精神支柱，让你的人生从此黯淡无光，这是最叫人恶心的事。”
纪之卿的眼泪汹涌的流个不停。
她垂下了目光，看着那只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大肥猫，喃喃道：“我得了病……不敢叫人知道，可是怎么瞒都瞒不住，爸爸的熟人太多了，后来，他也知道了，就慢慢的疏远了，爸爸妈妈把我送到了乡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爷爷的老家。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已经死了，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但是流言传得很快，一夜之间大家都知道了，我私生活混乱，都知道了…..我被那几个人……”
“人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在哪儿都呆不下去……”
“谁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后来，我爸爸妈妈也受不了了，他们是告知，是教授，是画家，是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女儿的……”
这段话她叙述的很平静，她眨着一双琉璃似的眼睛，“后来，我就跳楼了，在周婧婧和许至南的婚礼上，”她歪着头笑了起来，眉眼间有一股鲜有的调皮和青涩：“我从他们举行婚礼的酒店的顶楼跳了下去……”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桌面上的花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是，还真的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呢。”
她分明是笑着的，可却叫宴欢微微有些泪目。
世界上总有这种人，自己没有本事，得不到那些东西，就开始耍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还真是多啊。
宴欢将一份协议推到她的面前，屈起手指在看不出材质的纸张上轻轻敲了敲：“签了它。”
她红色的旗袍一闪，人便站在了纪之卿的身旁。
纪之卿这才留意到她的旗袍上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只是那色泽有些暗淡，像是有些年头了，一直雾里看花的容颜终于清晰显露在眼前，她惊艳于她精致美艳的容颜，微微呆了呆。
宴欢轻声笑起来：“我想和你一同回去，”她微微托起手掌，蜷缩在纪之卿脚边的猫眨眼间就落在了她的掌心里，她捋了捋猫毛：“当然，我要带上我的猫。”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只猫似乎变小了些……
眨了眨眼睛，她有些许茫然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宴欢笑了，笑靥旁边有绚烂至极的流光闪过，叫纪之卿几乎晃花了眼，她揉揉眉心，有些苦恼的道：“可是，我要借用你的身体呢！”
……
咖啡馆里，许至南坐在靠窗的位置，漫无目的的把目光落在了巨大的玻璃窗之外，对面的高耸入云的商务楼上正放着自己前几天才拍摄好的牙膏广告，他咧着嘴笑着，露出白亮的牙齿，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唇。
叫他看得更郁闷了。
他的视线往下滑了滑，玻璃窗上还倒映出四个花一样的女孩子的身影，浅浅淡淡的，像是一抹不经意洒落这里的水墨画，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之卿真是的……明明是他们两个的约会，却叫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虎视眈眈的瞪着一双眼睛，好似他是什么肥牛肥猪一样的食物，都巴不得扑上来吃了他……怪叫人害怕的。
纪之卿脸上带着浅淡疏离的笑容，她托着腮，目不转睛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婧婧，直到周婧婧察觉她的目光，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才拿了调羹，一块一块的往咖啡里放起了方糖，其实咖啡早就凉了，现在加糖进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化开。
她迎上了周婧婧羞赧的眼神，指着她脸上的某个部位，道：“我这才发现，婧婧眼角底下的那颗褐色的泪痣在左边，”又用眼神往许至南那里瞥了一眼：“我男朋友右边眼角那里也有一颗泪痣，和婧婧那颗刚好对称，”她搅了搅咖啡，笑了起来：“真像是天生一对呢。”
周婧婧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许至南眼睑底下真的有一颗泪痣。
只是颜色很浅，不仔细看，就就看不出来。
那颗淡淡的泪痣配着那样的一张脸……真的是，非常的好看。
比网上疯传的精修图好看太多……
她垂下了眼皮，却回味着纪之卿刚刚的话。
纪之卿一直是个冷淡而温和的人，淡淡的，像一朵百合花。
她不像是会开这样无聊玩笑的人……
今天是怎么了……叫她无端的心悸。
难道，她是看出什么了么？
可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