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想下车。”
这句话在李鱼心里憋了很久，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辆车，多半不是给活人坐的，那么司机和乘客，恐怕也不是正常人了。
既然如此，那继续假扮死人吧，但愿到站的时候能顺利下车。
李鱼一瘸一拐地走到后排，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了。
这时候，那女乘客动了，坐在了李鱼旁边。
李鱼心里发慌：这里这么多空座，为什么坐我旁边？
车里面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这女人的相貌，李鱼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烟火味，和赵大爷家的三个怪人一样。
李鱼握紧了纸钱，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我也是死人，嗯，我和他们是同类。
忽然，李鱼感觉手腕一紧，低头一看，那女人正用一根黑乎乎的绳子绑住他的手。
李鱼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发出声音：“干什么？”
那女人也愣了一下：“活人？”
李鱼使劲摇头：“不不不，是死人。”
女人呵呵笑了一声，忽然拿出一根针来，一下扎在李鱼的脖子上，李鱼觉得全身上下迅速的麻痹，最后一动不能动了。
完了，这下真的变成死人了。
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这时候，公交车已经进入方村了，它缓缓停下，然后打开了车门。
有三个人上车了。
李鱼想死的心都有了，因为这三个人就是赵大爷家的三个怪人。
旁边的女孩忽然拿起一张黄纸贴在李鱼脸上。
李鱼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不到，比看得到更恐怖。
他甚至怀疑，那三个怪人和车上这两个乘客，还有那个司机，全是一伙的。现在就等着公交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六个怪物一起扑上来把他分吃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被吹了一口气。
要不是身体不受控制，李鱼肯定会直接吓得站起来。
幸好，他害怕的那些并没有发生。
女人在他耳边吹完气，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反应，才带着恶劣的微笑贴着他耳边说：“想活命就跟我走。”
随后，李鱼脖子上的针被拔掉了。麻木感顿时消失，李鱼的身体能动了。
汽车停了，女人站起身来，拽着绳子，用一种古怪的音调说：“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尘其归尘，土其归土……”
李鱼的手腕被绑，只能踉跄着站起来，歪歪斜斜地跟着女人向外面走。
女人一路拽着他下车了。
随后，车门咣当一声关上，公交车走了。
李鱼脸上的黄纸被揭开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市区的大街上，马路上时不时就有一辆车经过，虽然看不到车里面的人，但是李鱼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觉得自己回到人间了。
借着路灯光，李鱼开始打量眼前的女人。
或者说，女孩。
这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精致，身材娇小。但是整张脸惨白惨白，嘴唇血红，特别像棒子国恐怖片里的那种玩偶娃娃，特瘆人。
女孩冲他笑了笑：“别怕，我也是活人。”
李鱼打了个哆嗦：“你别笑，你一笑更吓人。”
女孩翻了翻白眼：“胆小鬼，我这是画的妆而已。”
女孩拿出一块纸巾来擦了擦，满脸的妆花了，更加恐怖。不过至少证明了她是活人。
李鱼松了口气，然后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很着急地对女孩说：“刚才上去的三个人不是活人，车上的乘客有危险。”
女孩笑了：“放心，这个我们知道。就是伥嘛，窃取能量的怪物而已。”
“伥？”李鱼惊奇地看着女孩。
女孩说：“就是妖人的傀儡。”
“妖人？”李鱼更奇怪了。
女孩嗯了一声，简单解释说：“修行人的一种，入了魔道，无恶不作。”
她抱着胳膊，绕着李鱼转了两圈：“你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会，把今晚的经过跟女孩讲了一遍。
女孩哦了一声：“原来你是赵大爷的守灵人啊。”
李鱼惊讶地看着女孩：“你认识赵大爷？”
女孩嗯了一声。她盯着李鱼看了一会，眼珠子在里面骨碌碌地转，李鱼总觉得她好像没打什么好主意。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直盯着李鱼问：
“你是个普通人啊，赵大爷怎么会找你做守灵人？你能挡得住偷能量的伥？”
李鱼不敢说梦魇世界的事，这东西来得奇怪，他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跟女孩说实话。
含含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机缘巧合，就到了赵大爷家。”
女孩嗯了一声，也没有起疑心：“守灵人的选定确实挺玄妙的，不能以常理解释，他们的到来，很多时候都是机缘巧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忽然，女孩把李鱼拉到了路灯下面，借着灯光仔细看他的脸：“你明明是活人，为什么脸上有尸癍？”
李鱼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女孩扳着李鱼的脸，左看右看：“让我瞧瞧啊。喂，你弯下腰，我够不着。”
李鱼只好弯下腰，把脸凑过去给女孩看。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女孩的手是冰冷的，根本没有人的体温。
李鱼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他看见女孩的脚下空荡荡的，并没有影子。
难道……
李鱼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试探着问：“请问，你是什么人啊……”
女孩一边检查李鱼，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修行人啊。开车是我大师兄，坐我旁边的是二师兄。我们是三兄妹。不是我们和妖人不一样，我们是正道。”
李鱼尽量不打草惊蛇，虚弱地笑了笑，恭维说：“那你们是捉鬼降妖的？”
女孩很自然地说：“是啊。”
李鱼心想：骗子！你自己就是鬼吧？唉，过一会我该怎么逃跑？
女孩好像没有注意到李鱼态度的变化，还在随口说着：“其实修行人也不都是捉鬼的。比如赵大爷是个散修，一生勤勤恳恳，汲取天地间的能量。”
“那些妖人就是看中了他的能量，才在他去世的时候，派了伥去窃取。”
李鱼的眼睛四处乱瞄，一边策划逃跑路线，一边战战兢兢地问：“所以……要派我这种守灵人去守护吗？”
女孩笑了：“对啊。那些伥无恶不作，不仅窃取能量，有时候还会毁坏尸体。”
李鱼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指着女孩背后，忽然说：“咦？你们的车怎么回来了？”
女孩立刻回头。而李鱼撒腿狂奔，跳过了绿化带，跨过了马路中间的护栏，向那边的治安岗亭飞奔。
咣当，李鱼脚下一绊，死死地摔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