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披头散发地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脑海中反复的浮现出顾清时方才的神色，让她潜意识想逃避着，起床穿衣洗漱的功夫，就花了比平时两倍时间。
书房内的男人也极具耐心地等待，他没有过来催，林悠等换好衣服后，才慢慢磨蹭着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站在床头柜处，眼帘低垂，纤细身影久久未动，伸出白皙的手，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抽屉。
片刻后，她才走出去房间，来到了书房。
顾清时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凝望着外面，深灰色的西装衬得身材修长，被上午的阳光给笼罩着，气质也显得慵懒而随意。
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转身望来，面色沉静，眸色深邃。
林悠嫣红的唇微张，与顾清时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我有件事想说。”
“过来，我们谈一下”
书房内暂时陷入短暂的安静，林悠看着他，直到听见顾清时语气不明地问“你先说”
她迈前一步，唇角轻扯“你先吧。”
顾清时收回了目光，迈步走到书桌的抽屉前，当着她的面，拿了份文件出来，薄薄的一张纸，而他面不改色地，修长的手又拿出三份文件夹，都摆在桌上。
安静一秒，顾清时的目光投向了林悠，分不出情绪，意示她过来。
林悠站在没有动，与他的视线轻触了一会。
她这才慢慢地，走过来，与顾清时的距离隔着一个书桌，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抬起手，拿起了那几张纸。
第一份，离婚协议书几个字清晰入目。
林悠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手指拧紧了纸，她和他的婚姻很简单，没有举办婚礼，也没有任何财产牵扯，才维持了半年不到，想要解除关系，一张书面协议就能搞定了。
她眼眸低垂，死死盯着男方签字栏上的空白。
“裴琳已经联系好国外专业的医疗机构，下周一，你母亲就能过去养病。”顾清时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书桌一侧，单手抄在裤袋里没有拿出来，他深沉的视线，凝望着她的侧脸，语调低缓却继续说下去“你出国前，按照领证时的公证书面协议，黄瑛会尽快把我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转进你的账户，另三份是我一些不动产和股权，把字签了，都归你所有。”
林悠抬起头，脸色淡到了极致，出声问他“你为什么不签”
顾清时敛目，在决策事情方面他理智永远胜过她。
这段时间，林悠反复失眠和内心的煎熬痛苦，他作为丈夫看的很清楚。
竟然她狠不下心做这个决定，顾清时帮她，裤袋里快握成拳的手掌伸出来，将林悠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抽走，在纸上写下了顾清时三个大字，笔尖几乎快断裂。
他的名字，就那么几笔，却深深刻在了林悠的眼里。
“这份协议书放你手上，如果你在国外哪天想离婚了，随时可以回国解除这段关系。”顾清时深眸紧紧盯着她，嗓音清晰说“我就在这。”
林悠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呼吸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把名下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给我了，连离婚协议书都签了字，顾清时我要是狠心，你这辈子在顾氏，都只能帮我打工了。”
顾清时英俊的脸庞上神色未变，开口说“我们先分开，你专心陪你母亲在国外治疗，这些财产，是对你的保障。”
他话到这，眸色深了几度。
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他提前给她百分之七十的财产，给她离婚协议书，为她在这段婚姻中争取最大的利益。
顾清时意图很明显，为了让林悠能安心陪自己母亲走完生命中最后一程，否则的话，他怕她现在不把和庄莲之间的母女情还了，这辈子都不会过得安心。
林悠盯着他复杂的眼神，似乎他什么都考虑到了，也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面对庄莲病痛的压力，这段时间装睡，潜意识逃避与他相处，以及内心万分痛苦的纠结，顾清时现在用一张书面协议，都帮她做出了选择。
林悠万般滋味交织在胸口处，手指要紧紧扶着桌角才能站稳。
她还能说什么，本来庄莲的事，就不该让他牵扯进来。
过了半响，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怎么分财产以及她出国的事宜，都被他安排妥当。
顾清时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低声问“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事”
林悠斜坐在桌沿前，像是没什么力气，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她微低着头，黑色头发蓬松自然地散开，挡住了脸蛋表情。
顾清时喉结滚动，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话到嘴边，只剩下只言片语的叮嘱“下周你就要出国陪你母亲治疗，这几天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
他的话，引得林悠抬起了头，眼眸没有含泪，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他。
顾清时嗓音压得低，从薄唇吐出两个字“找我。”
林悠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静静的凝视他，轻声叫他的名字“顾清时。”
“嗯”
林悠始终在摇头，他站着不动，明明什么都安排交代清楚了，还是没有先走，维持着平日里惯来的冷静稳沉气度。
书房的气氛无声在蔓延着一种叫不舍的情绪，林悠看着他，嫣红的唇慢慢抿起，很想告诉他，前段时间经历了这些过后，她对四年前他抛下自己出国的事，已经不再心存芥蒂了。
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说了没有任何意义。
黄瑛的来电，打断了顾清时与她独处的时光，他从裤袋掏出手机，看了眼她后，才缓缓转身，在那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林悠心底的空隙变得很深，直至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袭而来。
她白皙的手指一松，几份协议书的纸张沿着桌角散落一地。
林悠没有去捡起，眼睫毛颤抖着低垂，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孕检单。
被她揪着皱巴巴的，孕检单上日期是昨日，这次的字，她都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