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上吊怎么会歪着脖子！”张二全瘫坐在地上，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竟是吓得哭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刘倩和翠花，也是纷纷喜上眉梢，猜出了方永宁的用意。
一开始若是逼问的话，面对这种二流子，自然讨不到好处，但进行心里击溃以后，到最后再收割成果，效果自然要好很多。
方永宁这才幽幽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务必要说清楚每一个细节，否则你恐怕得替人顶罪去了。”
张二全为人机灵，一听这话立刻琢磨出了端倪，很快在心底制定了一条自保的方案：“告诉您也不是不成，但您得把衣服还给我，而且还得答应不把这事说出去。”
“可以！”方永宁看似冷静，实则在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可张二全正要开口时，脸色忽然一禀，纳闷道：“不对呀，你们问这事干什么？这跟你们讨债可没关系啊。”
要知道这天底下任何一桩危险系数高的事，无非都是和利益或血脉挂钩的，他们一来从自己这儿讨不到好处，二来又不是至亲血脉，问这事有何用意？
两位女士同时感觉到了不妙，一时变得手足无措，方永宁也一样，心里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对策来。
好在金戈忽然上前一步，说道：“死的那个人是我舅舅，如果你能助我破案，你欠赌坊多少银子，我替你还了便是。”
银子这俩字，在赌徒的心里，可不是一般东西能比的，要知道他们赌博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赢钱，并且体验赢钱的过程。
这才是最大的乐趣，眼下金戈提了这么一件好事。
张二全忽然就眉开眼笑的问道：“此话当真？”
金戈伸出手，与张二全做了个击掌的动作：“君子协议！”
张二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跟刘倩要回了衣服，并且当着几人的面给烧了，要换做平时，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烧的，但现在不同了，不烧的话，自己就算是参与了一起命案。
即便他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和官府硬碰硬去，这无疑就是找死。
看着衣服在火焰中，化为了灰烬，他又用棍子将其拨烂，在上面盖了些土之后，这才作罢。
之后便把几人请进了屋子里，那年头百姓们家里大多穷的叮当响，张二全也不例外，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除了没有个正式的家具以外，就连过冬的炉子也没有，想要熬过这个冬天，唯有靠一身正气。
招呼几人坐在了炕上，他又和金戈确定了一次：“君子协议？”
见金戈点了头，这才满心欢喜的开始了昨夜的描述。
毕竟衣服被他烧了，至于他扒死人衣服这事，说破天只要他不承认，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原来发生在张二全身上的事，是这样的：
昨夜他从赌坊出来，除了银子输光之外，还输了一件棉袄，北方的冬天本身就是刺骨的冷，再加上自己上身就一件单薄的亵衣。
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恰好看到不远处吊着一具尸体，当时把张二全吓坏了，慌不择路就往野地里跑，生怕被鬼魂附了体。
但张二全这人天生胆子大，再加上这些年没少在宵禁的时候偷偷出来翻人家墙头，偷些吃的用的。
虽说刚一见尸体被吓了一跳，但缓了缓，心里也就没那么惧怕了，忍不住就扭头朝着那尸体看了过去。
寒风吹过，只见尸体垂着双手，随风摆动。
他这才认定那人死透了，心说死人我才不怕呢，而且他还被绑着脖子，吊那么老高。
一看那人身上的衣服，豁、都是上品料子，不拿白不拿。
张二全便壮着胆子凑到那尸体地下，见地上散落着几块石头和青砖，四处看了看也没个生人。
索性就把青砖石头摞起来，踩着上去把人衣服裤子鞋子都扒了，只给那尸体留了条亵裤。
那是他活着么大以来，头一回穿这么好的衣服，当下别提多高兴了，临走时还故作客气的对着死人，拱手行了个礼：“谢谢您的衣服了，我祝您来生还能投个好人家。”
说罢便回家了，一路上也没出个什么异样，只是晚上睡觉时，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总能听到有人叫他戒赌。
所以才有了方永宁他们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张二全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后来还对方永宁说以后不去赌坊了。
在现实世界中，方永宁是见过不少赌徒的，他们往往在输了钱之后，涕泪纵横的说要戒赌，真有那种狠心的人，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把手指头剁了。
但改天再去赌坊一看，这人腰上别根棍，棍的一头拴着骰盅，在那儿晃着屁股掷骰子呢。
所以说天底下所有说要戒赌的人，方永宁打死也是不信的。
张二全说完了昨夜到今天的经历，几人也没听出什么重要线索来。
说到的点子上，也和他们看见的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几个人正思索呢，就听张二全忽然惊呼一声：“哦……我知道了，你们根本就不是赌坊的打手。”
随后他指着金戈说道：“你就是为了替你舅舅报仇，所以才诈我一下。”
几个人被张二全说的一惊，心说这小子心思确实缜密，金戈也知道瞒不住了，索性就顺着张二全的思路往下说：“不错，之前说到的钱，我也会照付的，现在只希望你能帮我完成破案，还我舅舅一个清白。”
张二全一看这几人细皮嫩肉的，身上的衣服也还算过的去，不像是说大话的人，便将信将疑的应了下来。
反正他一穷二白，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藏不了宝贝，谅他们也没什么可图的。
他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要怎么帮，还请各位给个提示。”
金戈心说这怎么给提示，难不成告诉他，剧情会走到那一步的，咱们等着就行？
这不妥啊！
思来想去，就听方永宁插话道：“先让我们在你这住下，一切后面再说。”
张二全也并未拒绝，反正他这么什么也没有，便说道：“住下可以，只不过我没有吃的东西……”
“我们有！”方永宁说罢便给几人使了个眼色，金戈会意点了点头，只有翠花一脸懵逼。
但很快，她就看到方永宁带着刘倩走了，自己便往金戈身边凑了凑，却遭来了对方的一个白眼。
方永宁的背包里其实是放了很多干粮和水的，一开始还是个挎包，现在已经换成了登山包，里面的东西，足够四人吃上四五天的了，俩人出去主要是为了回安全屋拿包。
张二全一看这金戈和翠花不怎么对付，便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说道：“这位兄弟，身边是您的……母亲？”
金戈‘噗嗤’一声笑了：“不，他是我的仆人。”
“哦……那就合理了。”
翠花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三步上前，揪住了张二全领子：“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张二全现在全靠金戈这位财主呢，自知说错话，也不反驳，只是陪着笑脸一个劲的道歉：“实在对不住了，您原谅我这人说话直，但是您岁数大了不要动怒，小心……”
后半句还没说出来，他就觉得脖子一疼，瞬间没了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脸前围了四个脑袋，正好奇的看着自己。
张二全心口一紧，忙坐了起来：“你们干嘛？”
几人并未说话，由方永宁指了指他胸脯子，张二全这才发现，他睡觉时淌出的哈喇子，竟沾满了胸口。
张二全脸一红，慌忙转移了话题：“刚才是谁人打的我？”
他们也不解释，只见方永宁从包里拿出了一包巧克力，递给了张二全：“尝尝这个。”
张二全从未见过这种吃食，竟是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塑料包装，最后还是用牙使劲撕开的。
顿时一股巧克力清香味充满他的鼻腔，让原本就饥饿难耐的张二全，只嚼了几口就吞进了肚子。
“这是什么？真好吃，还有吗？”说话间，张二全忽然就睁大了眼睛，因为此刻外边儿天已经黑透了。
他这才惊讶的再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方永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年代的时间，索性就说道：“天黑之后，又过了大概两个时辰你才醒来的。”
也就是天黑后的四个小时，冬天天短，基本下午五点多就天黑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
张二全忽然一拍大腿：“完了，昨个我跟二弟说好了，今天要去他家帮忙，这这……”
正说话呢，忽然就听门外传来一陌生男子声音：“还我衣服、还我裤子、还我鞋子！”
在场几人纷纷神色一禀，唯独那张二全‘哇呀’一声惊叫了出来，连连后退，直到后背贴紧了墙根，这才停了下来。
但院子里的声音依旧不停。
方永宁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直接推开门冲了出去，发现门外果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似乎是抱着吓唬人的心思来的，没想到屋里真的冲出来了人，当时也是一愣，等方永宁临近跟前，这才反应过来。
他慌忙转身就跑，俩人一前一后追到了墙根处，方永宁以为稳稳的能抓到他。
却不料这人身手了得，直接攀墙而上，翻到了外边儿。
原地只留下了方永宁一人傻傻站着。
回去时，就见院子中央散落着几件破旧衣服，方永宁皱眉进了屋子。
“那衣服是你扔的？”
张二全紧贴着金戈，这才解释道：“我张大胆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有人拿刀砍我，小爷我也能跟他斗上一斗，唯独对着鬼神心有畏惧，不敢亵渎，所以就……”
“所以你把自己衣服扔了出去，想要糊弄他一下？”方永宁依旧板着脸。
这时，张二全才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你能听出是谁不？”
张二全立刻摇头道：“我要认识他是谁，怎么可能会给他留一条亵裤？”
言外之意，他还是把院子里的人，当成了那个上了吊的歪脖男，正因为不认识，所以才给对方留了条亵裤，以祈求对方不要迁怒于他。
从他的表现上来看，方永宁似乎抓到了一些关键点。
如果真的想要利用这个人，那不就可以利用鬼神之说来驱使他了？
想到这里，方永宁心中忽生一条妙计，眼神中隐隐窜动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