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公主虽然一直在养病，但是随着身体日渐好转，消息也开始逐渐耳闻
“这宫里，如今不像个王宫，倒像个专门杀人的屠囚场”
含山有些忧虑，但是自己的母亲这段时间里身体不好，如今也在卧床休息，时而昏迷，时而醒转，这样的情况，让含山格外忧虑
“远黛，宫女之中，可有什么言论”
远黛是含山的贴身宫女，打小就跟着含山的
只是一听到含山这么问，远黛当时就吓得跪到了地上
“公主，此事......此事......奴婢不敢说”
“说吧，本宫保你无事”
“是”
有了含山的做保，远黛才开始陈述自己知道的
“陛下要内廷司查明里通外族者，陛下查得严，内廷司接到举报之后，并不是进行查实，而是直接杀人邀功，好多有矛盾的宫娥侍卫，都在借助这个机会清除对方”
听到远黛这么说，含山叹了口气，眉头又深锁了几分
“那.......据你所知，这宫里到底有没有里通外族者？”
一听到公主问自己这么大的一个问题，远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磕磕巴巴的说道
“公主，这样的事，奴婢怎么好有说法，只是奴婢一直以来都是跟随着公主，断乎不敢里通外族，其他.....其他人，奴婢不知道”
是啊，这个时候，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谁敢在这个时候，为任何人做保呢？
“是我难为你了，你起来吧”
含山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不是远黛一个宫女能说明白的事情，想必，不会有任何人能将此事说清楚
“也罢，我去看看陛下把”
武英殿
含山刚一入殿，就看到皇上阴沉着脸，坐在王位上不说话
“皇上？”
听到含山的轻唤，刘璋回了神
“姐姐怎么来了？”
“听膳房说，皇上这几日里胃口不好，所以我拿来了一些点心”
听到姐姐给自己送来了吃的，刘璋勉强的拾起了一点兴趣，只是这点心拿起来，捏在手里半天，也没有见刘璋把点心送进嘴里
“怎么，可是不好吃么？我记得皇上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就是这个了”
“倒不是不爱吃，只是没有胃口”
“可还是因为文时钦之事？”
“不是他，还有谁能搅得起这么大的波澜”
“皇上，你真的相信，文老外通夷族，卖国求荣吗？”
含山突然正经了起来，刘璋察觉到含山态度的变化，说道
“朕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确实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传递消息，不论是外族还是本朝叛徒，朕一定要杀了他们！”
“可是皇上，宫里现在多在借此机会清理报复自己的仇敌，宫里人心慌慌，长此以往下去，宫里要乱了”
“姐姐，你不懂，如果我们的王宫之中，都已经不再安全，那姐姐的性命、母后的性命，也没有办法保证”
一听到皇上这么说，含山叹了口气
他原来也在担心自己和母亲的安危，并不只是为了杀人取乐
“那......”
含山正要再说些什么，刘璋抬手打断了她
“此事我心中有数，姐姐不必再说”
含山想了想，只好作罢，说道
“也罢，你终究是天子，如此大事，还是你来做定夺吧”
刘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母后这几日里可还好？”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十分忧心”
“母后上了年纪，还是要好好照顾才是”
“这是自然”
姐弟两个人一母同胞，比宫中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更亲近一些，两个人坐在一起安静的说了会话，吃了会点心，倒真有点寻常人家姐弟的意思
“姐姐，我这几日里，时常想起父皇在世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读好我们的圣贤书，偶尔欺负欺负太傅就好了，这样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太难得了”
含山听着他有些怀念小时候，笑着说道
“是啊，父皇和母后总是为我们挡掉了所有的风雨，所以我们无忧无虑”
“你说，为什么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难道真是因为朕是个昏君么”
一听到皇上出现了自怨自艾之语，含山有些心惊，转念一想，想来是皇上登基之后，这屡屡发生的事情，让皇上有些心累
“皇上，就算是亘古以来少有的贤明之君，也要有一个打磨和成长的过程，皇上只要勤于纳谏，亲贤臣，远小人，知错必改，会慢慢好的”
“真的吗？”
“真的啊，你看父皇，父皇是人人称道的明君，可是父皇刚即位的时候，也有人屡屡作乱，皇上，做皇上，尤其做圣明之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啊”
刘璋没说话，母后病了，如今亲近之人，也只有这个姐姐了
“朕何尝，不想像父皇一样，青史留名，做千古贤君呢”
只是他这句话似乎是声音太小，含山没有听得很清楚，以为皇上只是心中郁结，抱怨了几句，所以也没有追问
自此之后，内廷司查办里通外族之事，行事更为严谨了一些，再不似以往，只要有人举报，直接抓走砍头的样子，含山问了问，内廷司说是皇上暗地里给他们下了旨意，只是明面了依旧要严格查办，所以没有明发诏令
含山听了内廷司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文时钦掀起的风雨，似乎正在慢慢平息，整个陈朝的这个巨大伤痛，似乎正在慢慢揭过，但是，天，不随人缘
几日之后，刑狱司章怜突然在朝堂之上当庭发难，说
“温惜文温大人，是涉嫌派人暗杀文时钦的主谋”
刘璋听了章怜的话，只冷冷的问了一句
“谁？”
章怜颤颤巍巍，但是依旧说出了这个名字
“温惜文”
温惜文转过头，有些惊愕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章怜，他额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上面结着暗红色的痂
“章大人是说，我派人暗杀了文......文时钦？”
温惜文下意识还想称文老，但是奈何在朝堂之上，他只能生生改口
“是”
温惜文目光如炬，盯得章怜有些无处可躲
他也知道此事离谱，跟当时说文老通敌叛国一样离谱，可是，这几日里根据他搜查的证据，事实确实如此
他章怜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手中的证据
“胡说八道！惜文他曾经是文时钦的学生，一生将文时钦的精神奉为人生准则，你说他刺杀文时钦，这怎么可能？”
刘璋听着大臣之间辩驳的你来我往，没有出声，只在姚与庆说温惜文把文时钦的精神奉为人生准则之时，危险的眯了眯眼
“那如果，自己一生的信仰错付，终其信任之人，也不过是个毫无准则和底线的左右摇摆之人，这样的人又背叛了国家，温大人会不会想杀了他”
“会”
只是这个会，不是姚与庆说的，而是温惜文
“如果有人做背叛家国之事，我一定会想了结他，可是，我相信文老不会如此”
“大胆！”
这一生爆喝，来自刘璋，这是温惜文再一次否认他的决定，认为文时钦是个好人
他知道温惜文从心里从来没有觉得文时钦是个叛贼，但是就这样说出来，他九五之尊的帝王之威，该往哪放？
“温大人，你可是认为朕的诏令有误？”
刘璋的话说的不冒热气，冷森森的听着就想要人命
“不敢，皇上是天子，自然圣明，臣只觉得，文时钦之事，有待细查”
温惜文也答的不冒热气，听起来，像是君臣之间在闹脾气
堂上众臣看着这君臣之间你来我往，不敢插话，只有姚与庆，伸手拉了拉温惜文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陛下，温大人心里伤怀，一时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我并没有口不择言，而是深思熟虑之感”
自己的师傅被冤死至此，朝廷如此态度，他温惜文早都已经心凉了，如今看来，这是要轮到自己了
“温大人！”
姚与庆看着温惜文这一路找死的样子，小声的制止了他
刘璋看到姚与庆的主动制止，没有再说话，他温惜文是有情绪的，他不是不知道，他是君，自然不会跟一个臣在朝堂上这样计较
有失尊严
看到这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样子，姚与庆松了口气，然后说道
“章大人，你刚刚说，是温大人派人刺杀了文时钦，可有证据？”
“有”
“呈上来”
一堆信件一样的证据呼啦啦的呈了上来，送到了皇上眼前，皇上看完之后，脸阴沉着没说话，然后摆摆手，示意乌桕拿下去给诸位大臣看一下
姚与庆接过看了几封之后，有些冒冷汗
“这是在文氏府邸搜到的，里面，大多是温大人劝文时钦改邪归正，言语之中，温大人都透露出了悲愤之意，后面更是毫不避讳的表达出恨其不争，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意思”
“温大人，你早就知道文时钦叛国之事？”
刘璋冷冷地问
“不知”
信件上开始在诸位大臣的手中传来传去，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如今朝堂之事，已经越发悖逆，现在饶是再离谱的事，诸位大臣也不敢轻易相信和轻易为任何人做保了
毕竟肚皮之下，人心如何，谁知道？
谁又让谁知道？
“你说，会不会是真的”
“不知道，现在谁也难保万全”
“杀师啊，这可是古今少有的悖逆之事”
“平时看着温惜文和文时钦还是非常师徒和睦的，怎么私底下都到了如此境地？”
“可见人心不古，所见尽皆虚妄”
“虽然杀师，可是算不算忠君啊”
“算......吧”
............
他们议论的声音不算小，温惜文耳力敏锐，早都已经听到了，可是未见他有任何反应，连章怜指认他杀师的信件，他都懒得分一眼去看
“温大人，你不看看这些信件么”
刘璋也对温惜文不闻不问，置若惘闻的态度感到有些好奇
“一看就是作假之物，有何看的必要？”
温惜文不需要看，他的老师从未叛国，自己又何来苦苦规劝，甚至欲杀之后快之心
荒谬！
“既然温大人不需要看，那就请温大人直接辩驳吧”
章怜看着温惜文说道
温惜文听完章怜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辩驳？辩驳什么？无为之事，如何辩驳？”
姚与庆最后把信件都收到了自己手里，仔仔细细翻看之后，对章怜说道
“章大人，这些不过只能说明温大人有过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证据算不得证据”
“那这个呢？”
章怜一边说，一边让人呈现了一枚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