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比亲历者更在意。”宿白很自然的把话题掰了回去，“主要是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说说？”诸葛青走到宿白对面坐下，单手托腮，眯着的狐狸眼都睁开了一些。
如果是小问题，那肯定不会引起宿白这么大的态度变化，但如果是大事，一般来说也不至于瞒着别人。
所以现在诸葛青就很是好奇这件事的性质到底是怎样的，居然让宿白陷入了纠结当中。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还不是很能确定，”宿白自然的把自己面前的茶水推给诸葛青，看着他顺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一个人留着之前的所有记忆，但与之相对应的情感全部消失并且无法找回，那么——”
“自我”的后天部分应当是由情感和记忆共同构成的。
“——之后的那个「他」还是「他」吗？”
诸葛青一愣，但并非因为宿白问出的这个问题，而是这个问题所指向的那个人。
和昆仑灭门有关，又被清洗过情感的只有一个人——昆仑少宗主、诸天万界穿越者管理部创建人、星玄神尊，沈鹤沈从鸾。
难怪宿白会是这种态度……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问题的？”沈鹤这人诸葛青也是很佩服的。实力不说，毕竟这家伙也就是看起来什么事都不管，但每件真正重要的大事背后总能找到他的身影。
就像是这一次的事情，沈鹤一直在默默的控制着事态发展。
“你还记得刚开始筹备这个「游戏」的时候，秋月明说过的话吗？”宿白闭上眼睛，语气微沉，“我和你们的修炼体系不一样，也是在她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修真者所能够第一个完全掌握的「道」一定是最贴近自己本性的那一个。”
这句话对九成以上的修真者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这在某些时刻又能够成为某些事情的佐证，就像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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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第一个掌握的是「死」，”地球上，面对着说是来帮忙，实际上是来找她询问一些事情的王也，秋月明并没有对此有所隐瞒，“因为本质上我就是认为「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公平」。”
“但老师第一个掌握的是「生」，”秋月明抬起视线，没有看着王也，而是看向窗外的树，“如果是真的大道无情……第一个掌握的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生」。只有这个，完全不可能。”
那么这就和所有人、包括沈鹤自己认知中的“天生如此”完全冲突了。
“难怪那个时候白哥的表情很奇怪。”王也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一时居然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不知道为何，他久违的感受到了愤怒，却又找不到愤怒的对象。
“我和老师只有修的道是一样的，修的都是「真我」。”秋月明忍不住叹气，“因此对自我的认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如果之后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发现，那么有可能会真正的伤害到老师。”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其实造成伤害的可能性不高。但这个事实太残忍了，所以得顾及到现实情况再做具体的布置，我想白哥也是这么考虑的。”
你以为的你自己，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自我，而是消失过一次之后再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无论是对一直愧疚于没有尽到父母责任的沈若海和谢轻语、还是对沈鹤自己来说，都无异于一则荒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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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么说出口？”宿白露出了近乎痛苦的神色，“我要怎么告诉他，「你不是你」？”
“……其实我觉得你们想多了。”诸葛青缓缓开口，“我认为他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动摇。”
“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宿白摇头，“但我还是决定再往后拖延一点时间。”
“哪怕会横生变数？”诸葛青有些不赞同，“你也知道对他来说这算是最大的隐患了，难道不是早解决比较好吗？”
“他在遇见陆璋之前并没有收徒的打算，”宿白干脆把自己的推测和论据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收徒的原因是，陆璋的经历和他有些相似。”
都是因为私欲惨遭灭门，背后都有一个因为生出灵智而有所偏颇、甚至于堕魔的天道，也都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宿白摇头，“包括月月——那是他曾经可以选择的道路。”
三个徒弟里只有赫连梦鱼（沈鹤二徒弟）是死缠烂打拜的师。大徒弟陆璋和三徒弟秋月明，一个与当年沈鹤的境遇相似，一个和他当年的天赋近似。
而以沈鹤的天赋，当年最适合的道路绝对不是「一生万物」的「剑」，而是「万法归一」的「法」。
然而在昆仑灭门之后，他根本没得选。
现在秋月明则是走上了「万法归一」的道路。
——很难说他是不是在下意识的想要弥补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听完之后诸葛青反倒有些摸不准这些人的想法了，“他在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不排除这个可能。”宿白回了一句废话，然后被诸葛青眯着眼盯了半天，末了只好举手投降。
“我说就是了——我和月月讨论过这个问题，觉得最好还是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挑明比较好，我总不能现在跳到他面前告诉他「你以为的你自己其实不是你自己」吧？”
宿白也有些无奈，真这么做了绝对会被沈鹤嘲讽到吐血的。
那家伙分明连脏话都不会说，却总是能精准的把人怼到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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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生气吗？”秋月明看着沉默不语的王也，心情复杂的询问，“别告诉我你在生自己的气。”
王也默然，相处这么久还没发现沈鹤身上的问题……他认为自己是有错的。
“和你没关系，其实白哥不太想让你知道，”秋月明倒是心平气和，毕竟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正在做，“老师也只有对你才会敏锐到连一点不对劲都能注意到——不过我觉得你最好了解一下。”
“我会注意的。”王也点头。
“别窝火了。”秋月明哪能看不出他在自责，“白哥都是无意间才发现的，而且借白哥一句话，没人有错，有错的只是所谓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