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不管再怎么提问，樊易天都没再回答，蒙也就放下手机，有些复杂的看向前面的李铭途。
他走在最前面，昂首挺胸，似乎心情挺好。
“嗯？怎么了师父？”
“没……没事。”
蒙摆了摆手：“想和你聊聊天，这一路太没意思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不考虑旁边星的感受。
不过星也不在乎。
星已经习惯了混沌神族那群要么不说话，要么张口就不说好话的闷葫芦，尤其是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也同样不声不响的。
“啊？和，和我聊天？”
李铭途眨了眨眼。
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蒙眨了眨眼：“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挺会说的吗？”
李铭途平时是挺会说的。
偶尔冒出一两句话撩一撩纯情天真的师父还行，但是聊天……
其实这个世界上少有人不会聊天。
只是因为，面对某个聊天的对象时，心中太过胆怯，导致说出的话字字斟酌，反而没有了聊天的味道，倒显得正式，而且双方都会很累。
一方在这样的聊天中放大自己的付出，突出心中的不平衡和不满，反而会使感情疏远。
而另一方本打算闲聊，却被对方过于谨慎的态度弄得没了兴趣，甚至是心生芥蒂。
这就是为什么蒙总是和樊易天聊天。
因为樊易天不怕她，该骂就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是樊易天不会说她厌烦的话。
其实放开胆子，会发现在这样的过程中，会更轻松，更容易的避开对方的敏感点，一直小心谨慎，只会让双方身心俱疲，而且——更容易踩坑。
李铭途认识的到这一点，他也明白自己的缺点。
但是胆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去的。
就像是两个人跟蒙聊天，都骂了蒙一句。
蒙反问了：“你为什么要骂我？”
这是句玩笑，蒙偶尔会这样问。
李铭途可能会立刻面色窘迫的连连道歉，哪怕蒙是在开玩笑。
但是樊易天可能会笑笑，或者心情好的时候给她解释一下，或者干脆直接说她笨。
因为他能明白蒙在开玩笑。
说到底还是情商的问题吧！
李铭途用力的揉了揉脑袋，满脸纠结无奈。
“在做什么？”
蒙眨了眨眼：“怎么还揉上脑袋了？我说了什么让你头疼的话吗？”
“当然没有！”
李铭途摆了摆手：“我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已。”
“我说了什么需要反应的话吗？”
蒙又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啊……您想聊什么？”
“济市有什么好玩的吗？”
“嗯……济市啊……”
李铭途摩挲着下巴。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说——没什么好玩的。
正所谓，旅游不过是我从我看腻的地方去到你看腻的地方，李铭途在济市从小到大，真的没感觉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但是想到蒙应该没去过，而且自己不应该这么回答。
“硬要说起来的话，也就是些景色……”
李铭途缓缓说道：“济市的小吃比较多，像是灌汤包之类的……”
“灌汤包？好吃吗？”
“我觉得挺好吃的，我周围很多人喜欢吃。”
李铭途摸了摸脖子：“大概就是皮比普通的包子更薄，而且筋道很多，口感不同，然后包子里面是有汤的。”
“包子里面有汤？那不是都透出来了？”
“所以说面是不一样的，灌汤包的包子皮是不会漏汤的。”
李铭途摇摇头：“包子里面的馅……反正在我看来是比这边的包子好吃些。”
“啊……”
蒙眨了眨眼：“我想尝尝。”
“呃……现在地上应该没有灌汤包的店了吧？”
李铭途有些无奈：“都迁到地下城去了。”
“那，等到她们走了，咱们两个去地下城那边吃灌汤包怎么样？”
蒙眨了眨眼，眼睛里面似乎闪烁着光芒。
好久以前李铭途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师父是纯粹的吃货。
纯粹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
但是李铭途不会拒绝她。
“好。”
李铭途笑着点点头。
蒙也点了点头。
感觉……莫名有些想快些结束今天的“观光”。
星跟在蒙身后，四处张望着：“话说，这些地方还会重建吗？”
“会，但不是现在。”
蒙说着，抬手拍了拍李铭途的后背：“你看看那边。”
李铭途抬眼望去。
两个老人正相伴前行。
他们拄着拐棍，缓慢的往前走着。
“欸。”
星眨了眨眼，也发现了那两个老人：“人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没有修为的人类。
“嗯，有一部分老人不愿意离开居住了几十年的家，所以选择留下来。”
按照那些老人的话讲，他们没有儿女，只有彼此，不愿意进入地下城。
留在上面，和身边这个陪了一辈子的人度过剩下的十几年，足够了。
蒙看着那两个老人走远，无端的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她也不知道哪里好，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哪里好？”
星眨了眨眼：“寿命短暂，身体脆弱，好在哪里？”
“你活了几百万年，难道敢说自己看到的风景比他们两个更有趣吗？”
蒙指了指那两个老人，突然生出了和星认真讨论的想法。
“不敢说有趣，起码看到的风景比他们两个要多。”
“有什么用呢？”
蒙挤了挤眉毛。
星愣了一下：“什么用？”
“对啊，有什么用呢？”
蒙耸耸肩：“没有乐趣，没有携手的伴侣，你看到的那些风景最后都被你们所破坏。”
蒙的眸子闪了闪。
原来的她也一样。
“相比较起来，人类这样短暂的生命，正是灿烂的。”
蒙说着，背着手朝着前面走去。
星歪了歪头：“有道理。”
过去的几百万年里，她确实没像这样欣赏过所谓的风景。
现在看起来，和平的走在街上，哪怕是看这断壁残垣都十分有趣。
“欸，有人在天上飞。”
星又眨了眨眼，指向远处正在破损的大楼间飞驰的几道身影。
“那是驻守在京城的人造神。”
“人造神啊……”
星看了半天，直到那几道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收回了目光。
……
“喂？是樊团长吧？”
“你是……”
听着电话那头陌生的低沉男声，樊易天眨了眨眼，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
不对劲，知道他电话号的人他应该都认识，这人是谁？
有那么一点点……略微的熟悉感。
“我是白一云，还记得我吗？”
“白一云？”
樊易天皱了皱眉。
好熟悉的名字……
……嗯？
“白会长？”
樊易天试探着问道。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当时自己去猎灵者协会的时候，知道这个做事干脆利索的分会长辞职，还挺可惜来着。
毕竟这人脑子挺好使的。
“对，是我。”白一云心情不错的笑了两声：“最近怎么样？”
“活着。”
樊易天说道：“嗯……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我手机里本来就有你电话，当时从档案上拿到的。”
“这样啊……”
樊易天眨了眨眼：“所以，有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
白一云顿了几秒，缓缓说道：“明日是小儿和小女的周岁宴，想邀请您来参加。”
“你有孩子了？”
樊易天挑起眉头，有些惊讶。
“是啊，当爸爸了。”
白一云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总之，请您前来，无需备礼，仅是故人相会。”
“你确定让我去？”
客套话被樊易天直接略过去了，他拿着手机，眼神有些疑惑。
人造神身上带着杀气和煞气，寓意不好。
“无妨。”
白一云轻笑一声：“你要来吗？”
“还是算了吧……免得对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樊易天摇了摇头。
“来看看吧，咱们喝点，没请多少人。”
白一云没答应：“好久没见了，令玄哥也会来的。”
嗯……
樊易天没再推辞，他笑了笑：“哈哈，那我带几个人过去蹭吃蹭喝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了，要不然定那么多菜吃不了也是浪费，也让小孩子见见世面，来吧，明天上午十点，在地下城。”
“地下城……”
樊易天嘴角一抽：“位置呢？”
“华途酒店，整个四楼，你上来就是。”
“好家伙，整个四楼，你现在发财了是吧？”
“不能否认，不过我一直都挺有钱的。”
“好好好，我肯定随最多的份子钱。”
“可别，我都想着不设份子钱了，爸妈说讨个好彩头才留着的……我也不缺钱，你们人来就行。”
樊易天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什么事？”
“带你们吃席去。”
“啊……”
宇文轩歪了歪头：“是不是要随份子啊？”
樊易天淡淡道，伸手扇了扇火锅的烟气：“动动那点死钱吧，留着买棺材呢？”
“嘿，还说我们呢，你那些钱不是全都存着呢。”
“没地花，正好多给人家随点，这两天我注意一下，以前认识的人里有没有结婚的。”
“你要是有那闲钱就捐了去，哪有人钱多都用到随份子上啊？”
宇文轩嘴角一抽。
“现在往哪捐？”
樊易天耸了耸肩：“地下城的花销越来越少，需要捐助的人都没有咯。”
“那不是挺好。”
“对啊，挺好，所以我想着要把这些钱花上一花。”
樊易天摩挲着下巴：“国防建设应该还看不上我这点工资。”
“以前我就想，咱们这工资也不多啊。”
“可以了，最主要是你一个月几万块钱一分不花啊，部队包吃包喝包住，那点钱一分不动全存起来了。”
“诶呀，我现在竟然也能算作是有钱人了。”
宇文轩轻笑一声。
“你不一直都是有钱人？”
樊易天对他竖了个中指：“鄙视。”
“有点感慨，和咱们同一时代的那些人竟然已经当爸爸了。”
曲无默摩挲着下巴。
闻人墨染轻轻怼了怼曲无默的腿。
别在他们两个面前讨论当爸爸的事情。
曲无默会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两声：“总之，明天九点对吧？”
“十点，傻逼。”
宇文轩嘴角一抽：“还没七老八十呢吧？老年痴呆了？”
“宇文轩！”
曲无默咬牙切齿的和宇文轩对峙。
感受到袖子被拽了拽，樊易天散去眼中茫然的神色，转头看去。
是蔺思源。
这丫头讨好的笑着：“我也能去凑热闹嘛？”
“当然可以。”
樊易天笑了笑：“一起去吧……哦，对了，再找两个人吧，凑一桌，要不然和别人坐一起太尴尬了。”
不是他们尴尬，是别人尴尬。
少有人愿意在饭桌上和他们坐在一起吧？除了那些战友。
普通人还是算了，无论是想要攀关系，还是惧怕都太麻烦了。
樊易天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生活徒弟”发信息。
【樊易天：呔！
蒙：？
樊易天：明天有无安排？
蒙：有。
樊易天：现在换了。
蒙：换不了，我要跟徒弟去地下城吃东西。
樊易天：你跟你徒弟？去吃什么？
蒙：不告诉你。
樊易天：我也找你们两个去地下城吃东西，全是好吃的，随便吃，不用给钱。
蒙：？真假？
樊易天：当然是真的。
蒙：什么时候？
樊易天：明天上午十点，你和你徒弟一起来，吃完在地下城溜达溜达，下午再去吃别的东西，你看，是不是安排的很好？
蒙：确实挺好，但是什么地方能不花钱？
樊易天：朋友孩子的周岁宴
蒙：周岁宴是什么？
樊易天：就是孩子满一岁，差不多会说两个字的时候，父母为了庆祝，就会举办这么一个宴席。邀请亲朋好友过来吃饭。
蒙：哦……孩子？
樊易天：对，你还没见过吧？人类的幼崽。
蒙：现在我已经用人类的语言习惯来认识这个世界了，幼崽听起来很奇怪谢谢。
樊易天：是吗？总之你是不是没见过吧？
蒙：确实没见过。
樊易天：明天你就见到了，去地下城，位置我到时候发给你。
蒙：我会带着铭途早些到的。
樊易天：需要找白淼吗？
蒙：……能不能让她吃完宴席就回去？
樊易天：哦……你想和小徒弟独处对吧？】
蒙手指一颤，险些没拿稳手机。
那股子热意又顺着脖子涌了上来。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樊易天那边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樊易天：（ok）我懂了，交给我吧。】
他懂什么了啊！
蒙有些恼怒的晃了晃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