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缓缓地俯下身子，粗糙的指尖缓缓划过面前的墓碑上，在快到碰触到上面那笑颜如花的少女的照片时，顿住了。
上面的少女，披散着长发，一双眼眸笑的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笑的一脸灿烂，脸颊处有两窝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唇下还有连两个清浅的小梨涡。
就这么一个如同小太阳的少女，生命停止在了她最美好的年华。
“她见到你来看她，一定很开心。”叶枝芝的声音在无心的身后响起。
无心缓缓将手中的那束绿玫瑰放在她的墓碑前，顺势靠着墓碑坐下。
刚刚那不敢触碰那照片的指尖，轻轻 地靠近，指尖颤巍，似不敢。
“这么久了，不碰碰她吗，她在这等了你好久。”
“我……我不敢。”
“她的葬礼我来了，但是我不敢靠近。”
“这里我也悄悄地来过，但我也只敢远远地看一眼。”
“我只敢逃到国外，靠着边境那刀尖舔血的生活，我才能短暂地忘记那天，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
叶枝芝走到无心身旁，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对着上面的照片，笑了一声：“今儿个，我可算把他抓过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他可变成了一个大老粗了，现下，你可好好地嘲笑他了。”
顿了一下，叶枝芝眼含留恋，葱茏般地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的人：“行啦，知道他肯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聊，我就先走啦。”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我给你找了个姐夫，今儿也带过来看你了。”
顾夜寒听到叶枝芝这么说，上前了几步，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行啦，不打扰无心和你聊啦。”
叶枝芝后退几步，牵住顾夜寒的手，默默朝外走去。
等到叶枝芝和顾夜寒的身影走远。
无心才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将头抵靠在墓碑上。
指尖在照片处细细地摩挲着，眼睑突然就温热了，有什么滚烫的痕迹沿着他的面颊，砸向地面，月光照映下，能看到浅浅一团湿润。
“呜……”
不一会，小兽似的呜咽声在这片寂寥的天空响起。
世人常道男人有泪不轻弹，不是不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再铁骨铮铮的人，都有被那铜墙铁壁包裹着的那处温柔，只一碰，就能热泪盈眶。
叶枝芝拉着顾夜寒在银色的月光下，静静地走着。
走到一处草丛密集的地方，叶枝芝停下了脚步：“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顾夜寒瞥了眼有些湿漉地草丛，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铺在草丛处：“坐吧。”
“哥哥……”
“没事，不冷，坐着吧。”
两人坐下后，叶枝芝也脱下了套在外面的羽绒服，想要披在两个人身上。
顾夜寒见少女坚决要将羽绒服披到自己身上，索性将少女直接抱到自己怀里，靠紧自己，再将那羽绒服披到自己 身上，将两人包裹住：“这样就都不会冷了。”
叶枝芝老老实实地坐着，抬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月亮：“你不好奇吗？”
顾夜寒低头，将下巴靠在少女的肩膀上：“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事。”
叶枝芝伸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天际的月牙：“那天也是这么冷的一天。”
“那个时候，我们一伙人，都知道谢莹喜欢傅罄。”
“傅罄？”
“奥，就是无心的真名，谢莹没有出事前，他还叫傅罄，谢莹为他出事后，他就改名叫了无心。”
“只是当时傅罄一直躲着谢莹。”
“谢莹她就像是个误入我们之间的一只百灵，她太干净，太单纯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我们那样的生活。”
“她对傅罄一见钟情，谁都没想到，谢莹这个乖乖女，怎么会一眼就相中那个糙汉子般的傅罄。”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两个世界的。”
“一个生长在阳光之下的，一位是挣扎于黑暗泥沼。”
“傅罄对谢莹一直是不冷不淡的，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他是不喜欢……”
“到了后面，才知道，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
“喜欢到不敢去触碰自己的太阳。”
“可他没想过，太阳也会消散的那天。”
“那天，我们没人注意到谢莹竟然偷偷地溜进了我们的车上。”
“本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只是那天……”
顾夜寒感受到怀中少女身体的僵硬，抱的更紧了一些。
叶枝芝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那次，我们这边出了叛徒……将我们的布局都泄露出去了。”
“那次的情况还挺危急的，我们被包围了，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没想到有个人躲在无言的身后，对他开了一枪，我们都没注意，无言也没有。”
“直到突然间谢莹冲出来了，替他挡了那一枪。”
叶枝芝握在大腿上的拳头握紧了：“谢莹很聪明，即使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她也能很快做出反应，在挡枪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自己的危机要害，本来是有救的。”
“但是……这个时候傅罄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只朝后开了一枪，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谢莹的存在，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谢莹能冲上去挡那一枪已经很不容易，在重伤 的情况下，再躲避傅罄的那枪，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罄那枪，正中心脏。”
顾夜寒的大掌轻轻握住叶枝芝微微颤抖的手。
“那个时候傅罄听到了我的声音，才发现自己的枪打错了人，他那天发了疯。”
“那天，所有来包夹我们的人，包括那个背叛者，都被傅罄以极其残忍的手段的爆头。”
“然后傅罄才浑身鲜血，跌跌撞撞地走向谢莹那，但他不敢抱……”
“那天的谢莹一身白色的羽绒服，但也被鲜血浸染开来，她看着傅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最后停留在了她面前，久久不敢抱她。”
“我记得那天，谢莹即使那样了，还强撑了，露出一抹笑容，对傅罄说‘你还不来抱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