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洛小苒和陈稷一个自顾自大吃大喝，一个帮对方夹菜倒酒，好不和谐。
那厢本就对太皇太后提前离开之举有着诸多猜测的人，看到两人“亲密”的模样，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可名状之感。
只是在场之人都未曾想到，第一个开口试探的，竟会是一向低调的齐王。
“听闻皇祖母特意下旨让洛姑娘一同参加立冬宫宴，想必很是中意洛姑娘做燕王妃。”
“皇叔为我大梁驻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如今终于好事将近，侄儿在此先恭贺皇叔了。”
齐王朝着对面举起金杯，随后不等陈稷应答，便一口饮下满满一杯酒。
陈稷正“伺候”洛小苒用膳，“伺候”的不亦乐乎，周身气场都柔和了不少。
齐王毫无眼力见的行为严重破坏了气氛，陈稷勾起的嘴角迅速抹平，冷冷望了过去。
太皇太后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大约是不喜洛小苒的，偏齐王非得在这装傻说反话，便显得其为人越发虚伪。
“大婚之日，本王定会给齐王留个好位置。”
齐王眼中笑意一僵，看来燕皇叔对洛小苒做正妃这事，势在必得了？
“侄儿真是期待那日……早早到来。”
讪讪回了一句，齐王仍旧维持表面上的温和谦润，只是暗中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舅舅——户部尚书姜彬。
姜彬本不想搭理齐王的暗示，燕王妃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民女，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一件，你偏得招惹这事做什么？
姜彬心中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准备出言相帮，谁让齐王是他扶持的皇子呢？
“齐王此言差矣，太皇太后看重燕王殿下，想必会为他择选一位出身高贵的燕王妃。”
“洛姑娘虽容貌还算出色，但出身实在过低，得以常伴燕王便已是她天大的福分了，至于燕王正妃的位置，于洛姑娘怕是明月高悬——可望而不可及了。”
姜彬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诸人都不是傻子。
他话中对洛小苒出身的贬低显而易见，就差没明着说燕王陈稷为色所迷，非要娶一个乡野农女为妃，很是不成体统。
“当然，忠言逆耳，微臣的话燕王殿下听着也许心中不悦，但臣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姜彬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副“全是为了燕王好”的模样。
齐王狗叫的时候，洛小苒还在吃，头都不抬地吃。
姜彬发言的时候，她停住了，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那水晶肘子十分肥美，享用了不少的洛小苒嘴唇上，自然而然沾染了些许油脂。
陈稷觉得此时的洛小苒可爱率真，但在其他人眼中这是不甚体面的模样，似乎正验证了姜彬话中的贬低之语。
一个连吃相都不端庄的人，怎么可能坐上王爷正妃的位置？
洛小苒可没有心思想这些，千秋节宫宴的时候，她曾远远瞧了姜彬一眼，看的并不清楚。
现在离的近，正好借此机会把姜彬细细打量一番。
姜彬，一个在慧能描述中前期忘恩负义，如今大权在握的穿越者，陈稷的杀母仇人之一，其面相出乎洛小苒预料的苍老。
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夜夜难以安寝，导致皮肤状态不好。
姜彬脸上的皱纹比旁边大他好几岁的林啸天还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依稀有些许毛糙的黑发夹在白发中间，是这位大梁第二权臣才年过四旬的顽强证明。
此刻他说着膈应人的话，眉间却带着笑意，洛小苒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笑面虎”三个字。
洛小苒很清楚自己平民的身份，在这些世家大族的眼中，就如同一粒尘埃。
或许，她根本就入不了这些人的眼，甚至私下都不屑于谈论她。
齐王和姜彬看似在谈论她，归根到底还不是拿她作筏子，用以挖苦陈稷吗？。
洛小苒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怼两句，陈稷恰在此时给她端了一杯荔枝杨梅饮子。
荔枝和杨梅都是岭南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很是稀有，做成常温的饮子，冬日里喝不会显得太凉。
陈稷目光紧锁在洛小苒身上，暗中将洛小苒的酒杯收了起来。
他没记错的话，小苒一共喝了三杯果酒。
果酒虽然度数不高，但喝多了第二日也会头疼，不能贪杯，还是让小苒喝杯酸甜可口的饮子解渴为好。
洛小苒接过饮子时，发现陈稷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似乎没有把姜彬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心中怒气登时也少了些。
也是，陈稷平日事务繁忙，哪里来的闲工夫和一些无聊之人置气，纯纯浪费自己的时间。
莫生气，莫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
于是，两人像是没有听到姜彬的话一般，又回到了一个吃吃喝喝，一个专心投喂的状态，把姜彬晾在了一边。
不知是为了掩饰尴尬还是习惯性的小动作，姜彬伸手在花白的头顶摸了一把，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下一刻，一声嗤笑突然在大殿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发出动静的人是刑部左侍郎林元轩，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脸上一片酡红。
“姜大人真是枉做好人，善意出言提醒，可咱们的燕王殿下并不领情啊！”
“要我说，燕王殿下欲纳一民女为正妃……有什么稀奇的？”
“当年的云妃娘娘就不是凡人，燕王殿下体内流着云妃娘娘的血，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吧？”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谁人不知在大梁，“借尸还魂”的云妃娘娘是禁忌般的存在，林家三公子肯定是喝多了，醉酒之下胡言乱语，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陈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缓缓抬起头，一双冷峻的眼睛死死盯着脸挂挑衅的林元轩，面庞上出现了战场上才会出现的嗜血之意。
说他可以，他不屑搭理这些口舌之争，没意思，还耽误功夫。
但说他母妃，就是不行！母妃乃他心中逆鳞，不是林元轩此等尸位素餐之人可以出言亵渎的！
陈稷刚要厉声怒斥，突察自己粗粝的掌间被一只细腻的小手钻了进去，牢牢握住了他的大掌。
抬眸，是洛小苒安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