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到元旦了，我陪容时进行站立锻炼的时候，跟他商量怎么跨年。
“小展诗，你想怎么过？”容时问我。
“我还没想好。”容时的身体情况，出门是不行的；请人来家里，我也不放心，虽然我们已经感染过，但我还是怕外来的病毒让容时再受一次伤害，他可是经不住一点儿折腾了。
“不过，跨年只能是我们两个在家里跨年了。”我说。
容时用右手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我知道，我拖累着你哪儿都不能去。”
“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自己也懒得出去。”
站了大概十分钟，容时的身体一直有倾倒的趋势，我赶紧抱着他坐下。
容时靠在轮椅靠背上，头不自觉地歪向一侧。我帮他摆正，他看着我微微喘气。
“小展诗，今年过年，你想回老家吗？”
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不过想也没有第二种答案，肯定是不回啊。我不可能抛下容时独自回老家，而容时现在的情况，也承受不住长途旅行。
我捏着容时的肩膀，告诉他：“不想。”
“是因为我？”
“你哪有那么大魅力？”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今年疫情严重，我可不想出门。”
“也是。”
本来还想着跟容时好好跨个年，结果31号傍晚，我又开始不舒服，总是想吐，什么也吃不下。
我给容时做了鱼片粥，给他喂完饭，连洗碗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把碗勺拿到厨房，就跑到客厅窝在沙发上，容时开着轮椅跟着我到客厅，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小展诗，你不吃饭怎么行？”
“没事，饿一饿胃里还舒服点。”
“要不要回房间躺躺？”容时提议。
钻被窝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此时此刻懒得动。
“那你盖一条毯子，这样躺着容易着凉。我什么也帮不到你。”他歉疚地说。
我拉过他的手抱在怀里，“你陪着我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容时的手指动了动，我带着他的右手摸到了我的脸颊，他的手指在我的脸上按了按，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听话，盖一条毯子，别让我着急。”容时又说。
我坐起来，如果我一会儿真的在沙发上睡着了，容时又舍不得叫我的话，他今天就得在轮椅上过一夜了。
“我们还是上楼吧！”我拉着容时的手，容时操控着轮椅跟我去坐电梯。
在电梯里，我靠着电梯扶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我一心照顾容时，对肚子里的小家伙其实关心不足。前段时间感染，我为了肚子里的家伙硬是什么药都没吃，还好他们命硬，容时身体好转以后我抽空去了趟医院，我和肚子里的宝宝都没什么事。
回到房间，我把容时轮椅上的束带全部解开，又把他挪上了转移器。其实我自己也能抱得动他，照顾他的这两年，我的臂力也见长。只是我怕挤着肚子里的宝宝，所以还是用转移器安全一些。
容时在我的扶抱下勉强坐住。我赶紧也上床，拉着他的身体靠在床头，再把他的腿平放在床上。
做完这些，我也靠在床头，和容时并肩。
这时，容与发来微信视频。我接起来，对面是谦谦，“小叔叔、小婶婶，新年快乐~”
我把摄像头对准我和容时，也跟谦谦打招呼。小容谦还在病中，小脸红得不正常。“这孩子昨天发烧到四十度，好长时间没退，差点把我和你嫂子吓死。”容与抚摸着谦谦的头说。
“现在退烧了吗？”容时问。
“吃了退烧药退下来一些。还要再观察。”嫂子端着一碗粥也进入了画面。
谦谦在一旁蔫蔫的，却不忘关心他的小叔叔：“小叔叔，你的病好了吗？”
容时笑笑，“谢谢谦谦关心，叔叔看到谦谦病就好了。”
小容谦一直都知道容时和他爸爸不一样，我们告诉他，容时是生病了，谦谦非常希望小叔叔快点好起来能把他举高高。
“小叔叔，等谦谦病好了去找你玩~”谦谦兴奋地说。
“好。”容时的手指动了动，我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挂了视频，我感觉特别疲惫，拉着容时的手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看到了两个孩子在向我招手，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听到他们似乎在叫我妈妈。
梦醒，我看着身旁熟睡的容时，他的眉头微皱，大概是姿势不舒服了。我帮他翻了身，他侧对着我，嘴里在喃喃呓语，我贴近听了听，容时似乎是在喊妈妈。
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容时很少提及他的母亲，但是我知道，他母亲在他心里的地位极高。我以前去书房叫他吃饭，看到过好几次他捧着一张母亲的照片在看，眼神里尽是思念。
晚上没吃饭，现在倒是饿了。我看了一下手机，夜里十一点多了，现在不吃点东西，恐怕一会儿饿得睡不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到厨房泡了一碗方便面。方便面的香气四溢，勾起了我的馋虫，我又找出一根香肠煎了一下。
夜宵做好了，我也懒得端到餐厅，就在厨房凑合吃了。窗外突然闪了一下，紧接着是“嘭”的一声，跨年，有人在放炮。
我呆呆地看着窗外，光明一闪而过，随后取而代之的，还是无边的黑暗。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
我吃了几口泡面，在吃香肠的时候，看着它油腻的样子顿时没了胃口。我把泡面碗推开，静静地趴在了厨房的台面上。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一个人独处过了。
面前是一个筷子筒，里面还有容时之前用过的特制餐具，我拿出来他的筷子，套在自己手上把玩，其实还挺好用的。
可惜，他再也没办法自己用了。
一楼没开空调，我下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睡衣，此刻觉得有些冷。我好希望能有一个人现在站在我身后，帮我披件衣裳。
我和容时刚结婚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我加班到夜里，那时候也是冬天，容时就在一旁陪着我，他给我准备了热乎乎的牛奶和蛋挞当夜宵，还在我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他知道作为北方人的我最受不了南方的冬天，会尽量给我一个足够舒适的环境。
我扣上了睡衣最上面的扣子，希望可以更暖和一点。然而冷风最会钻空子，我还是越来越冷。
泡面香肠是吃不下了，我把剩下的倒掉，洗了碗，收拾了厨房上楼。
卧室灯亮了，一定是容时醒了，家里的灯换成可以智能调节的了，容时可以用语音控制。
果然，容时睁着眼睛看着我，“小展诗，你去干嘛了？”
我帮他翻身平躺，然后坐在他身边，“有点饿，下去吃了点东西。”
“还难受吗？”他问我。
“还有一点点，不过好多了。”我照实回答。
“小展诗，你一定是照顾我太累了。”他自责地说。
我摸摸他的头，“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累。”
其实照顾容时也不是多复杂的事，但要的是耐心。
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事都自己做不来，什么事都要我帮他。
他和婴儿的区别就在于，婴儿是一天比一天好，他则是一天比一天更糟糕。
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在，我就还有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