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无题
楚源关门，然后走近，跟他点头：“杨厂长您好，我是楚源，跟您约好今天面试轧钢厂工程师的小楚。”
杨厂长像是想不起来，没有接话。
楚源又把准备好的纸质简历，递给他：“这是我简历，请领导过目。”
杨厂长接过简历，扫了眼，瞬间起身，跟他握手：“原来是楚源同志啊，刚从楚联回来，四九城肯定是比不上楚联那些发达国家的。你还习惯吗？”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挺习惯的。”
“我个人感觉住在这里就挺好的，没有必要非得弄一个那样的地方。”
楚源道。
“这话我爱听，楚源同志政治觉悟高，知道回国报效国家，为国出力。不像有的留学生啊，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崇洋媚外……”
杨厂长痛恨道。
其实楚源倒是理解这种行为的，见惯了大世面，谁爱愿意回到以前的日子？
只能说人各有志，选择不同。
留在国外生活的留学生，也不能道德绑架人家。
但楚阳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他今天来是面试的，为了点小事让厂长对他印象不好，那才划不来的。
“楚源同志，你坐。我给你泡杯茶，我们慢慢聊……”
杨厂长说着，就起身拿起杯子，特意抓了雨后龙井，放进杯子。
“厂子，真不用跟我客气……”
楚源挺不好意思的，他是来面试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别跟我客气，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是一个单位的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给你这种高级人才泡杯茶，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厂长泡了两杯，一杯给了楚源，一杯给了自己。
然后才落座，问了楚源几个理论问题。
楚源都回答的滴水不漏，很是漂亮。
杨厂长挺满意的，又看了看他的简历。
“小楚同志，你的简历是真漂亮……理论知识又挺扎实，人又机灵，会说话，人才……真是人才……”
“杨厂长，您客气了。我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楚源笑道。
杨厂长话锋一转，忽的冲着他笑道：“小楚同志，实不相瞒，您这样的高级人才，我们轧钢厂都来了不少了。只是都呆不长。”
“此话怎讲？”
“他们会说话，理论很扎实，忽悠我们外行人呗。结果真到了实践，研发的时候，屁都不会……弄的我们也很难交差，只能把人开除了……”
“小楚同志，实话实说，我挺满意你的，但你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我还得打个问号。毕竟我也不懂你们那行。这是我的顾虑，也是轧钢厂的顾虑，小楚同志，我话说的有点直白哈，你也别生气。”
楚源点头：“理解。”
看来轧钢厂是被挂羊头卖狗肉的工程师给忽悠怕了。
一方面很想高级人才加入，壮实轧钢厂的综合实力，做出绩效，让上面的领导看看。
另一方面又怕重蹈覆辙，被只会说漂亮话的草包忽悠，浪费了时间和金钱。
因为在六十年代，轧钢厂的工程师至少一个月都是一百块钱起步的。
普通工人一个月才几十块，有的人一个月才几块钱。
工程师属于高薪行业，杨厂长怕被宰，也是正常。
看来自己想入职轧钢厂当工程师，没那么容易的。
一定还有其他的考验，等着自己。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请进……”
杨厂长道。
办公室门让李副厂长推开了，李副厂长手里拿着文件，火急火燎的进来。
“杨厂长，出事了……”
可李副厂长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还有楚源，欲言又止：“还有人啊，那厂长您先忙着，我们等会再说。”
“是研发部的事情？”
“没错，还是图纸的问题……”
李副厂长点头。
杨厂长道：“那就在这说，楚源同志不是外人，让他也听听。”
楚源听这话，就明白了。
杨厂长这是故意考验自己呢。
李副厂长抱怨道：“研发部那群人，真她妈饭桶啊……一个轧钢图纸，总是搞错，来来回回修改了四五次了……”
“上面的领导都发脾气了，跟我说，如果这次在搞不好，就不用回话了……”
杨厂长越听，脸色越是凝重。
每年花了几千元，养着一群饭桶。
一个图纸，总是出问题，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杨厂长看向李副厂长：“把研发部的几个工程师都叫过来……”
“是，厂子。”
很快。
厂长办公室就迎来了两位中年人。
还有一位老年人。
他们的穿着都挺时尚，衣服也是最好的。
楚源也能理解，毕竟高薪行业，买贵点的衣服也正常。
老年人看起来有五十岁，应该资历最老，他大着胆子走到厂长面前：“厂子，您找我们有事？”
“你们最近都在干什么？”
杨厂长高深莫测的问。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道：‘我们在研发产品啊。’
“那你们研发出来什么了没有？”
杨厂长继续发问。
老年人皱眉：“厂长，研发东西，又不是母鸡下蛋哪儿能那么快？需要耐心才行……”
“你们的图纸又被打回来了，上级领导说你们在敷衍……”
杨厂长把桌上的图纸甩在了他们的脸上。
老年人老李捡起来图纸，看了很久，不解道：“有问题吗？没问题啊，有问题的地方我们都改了……”
“杨厂长，这只有内行人才懂。上级领导他不懂得很正常。”
“老王是研发部的主任，最有经验的总工程师。他会连一个图纸都搞不定？”
几位工程师帮腔道。
他们能进来，都是老王的照顾，所以得帮上级领导说话。
坐在一旁的楚源，突然开口了：“能把图纸给我看看不？”研发部的几个家伙，这才注意到了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楚源。
老李扶着眼镜框，看了眼楚源。
语气不屑道：“给你看看？你看得懂吗你？”
“就是，什么都想出风头……这是你能看懂的？”
“不懂别瞎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几个工程师附和着老李道。
楚源笑了：“你都没给我看，怎么知道我看不懂呢？”
杨厂长看了眼楚源，跟他们介绍：“这位楚源同志也是工程师，今天来面试来的。人家还在楚联喝了几年的洋墨水，他的简历你们看看……”
杨厂长说着，把桌上楚源的简历，给一个工程师。
工程师看了，脸色微变。
另个工程师看了，不安的看向老李：“李主任，这楚源同志虽然看着年纪小，但项目经验很丰富啊。还拿过几次大奖呢。”
老李当然是不信的，连忙接过，看了起来。
好家伙，还真是得了大奖的。
那奖还挺有份量的，他听过，他曾经也参与过，只是连入围都入进去。
老李心里震惊，如果这小子的简历是真的，那他肯定是自己的威胁……
自己的地位肯定会被撼动的。
但老李嘴巴上却道：“杨厂长，这种简历是可以造假的，您不会不知道吧？咱们轧钢厂来了多少这种留过洋的留学生了，结果呢？有几个留下来了？您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老家伙吗？”
“李主任说的有道理。杨厂长，简历越是花哨，越是漂亮的人，越是不可信……”
“对对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杨厂长摸着下巴，伸手：“图纸!”
老李把手里的图纸，递给了他。
他接过，看了眼，又递给了沙发上的楚源。
“楚源同志，请您过目。”
楚源接过，认真的看了起来。
老李不爽了：“厂长，他都不懂，你怎么还给他看？他看了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你会看，改几次都被打回来？”
杨厂长眯眼冷笑。
他最讨厌，能力不行，办错事，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能力差的人。
如果不是研发部没有人，他早就把这三个炒了鱿鱼。
所以这也是杨厂长为什么急着招聘工程师的原因。
他是想找个真正靠谱，经验丰富的人带研发团队。
给他弄出一些成绩出来，毕竟轧钢厂是国营大厂。
老李被杨厂长这么一怼，一时半会竟找不到理由来辩解。
楚源看着图纸，冷不丁的说了句：“这图纸有问题啊……”
“怎么可能有问题？你不懂，别胡说八道……”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很小很小的问题……”
“你都看不懂图纸，还在发表评论，猪八戒鼻子插根葱，装蒜……”
几个人轮流炮轰道。
楚源抬眼，看着他们三：“你们这图纸问题可不是小问题，怪不得上面的领导要说你们敷衍……工程师笔下差之毫厘，实际上差之千里……”
“你……”
老李被面试的小子这么当面指责，面子上挂不住了。
想发火。
可还没发出来，就见杨厂长摆手：“你们都出去……我要和楚源同志单独聊……”
“厂长，他是个冒牌货，你可不能听他打胡乱说啊……”
“图纸是我们自己做的，我们自己改……不需要他指手画脚……”
“厂长，我们有信心……”
三个工程师表态道。
李副厂长最会看眼色行事，看到杨厂脸黑的跟锅底，便瞪了眼他们：“让你们走还不走？想被开除？”
轧钢厂的工程师可是个肥差，工资高的一批。
傻子才想被开除。
老李，和手下两个工程师瞪了眼楚源，才转身出了办公室。
杨厂长喝了口茶，这才看向楚源，笑脸相迎道：“楚源同志，你真的能看出来里面的问题？”
“能。”
对楚源来说，这就是小菜一碟。
“那你能否解决？”
杨厂长又问。
楚源笑道：“我能不能解决，试试不就知道了？杨厂长不是顾虑我是坑蒙拐骗的草包？这次改图纸，就当是笔试……”
“有楚源同志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杨厂长看向李副厂长：“李副厂长，给楚源同志安排一间安静的办公室，让他安心改图纸……”
“是，我这就去办……”
李副厂长看得出来，这楚源真有两把刷子，不然也不会如此从容不迫。
李副厂长对楚源不卑不亢道：“楚源同志，请跟我走一趟……”
“不用那么麻烦，我觉得这就挺好的……我们还是别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楚源看了眼四周。
他很满意杨厂长的办公室的办公环境。
又大，又敞亮。
太阳已经出来了，等会就会照过来，他就能一边工作，一边晒太阳了。
岂不美哉？
“行，那我把我的办公室让出来给楚源同志使用……我换个地方……”
杨厂长起身。
楚源摇头：“不用的，我就借用一下您的办公桌就行……厂长您还是把我看着，让我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改图纸，岂不更好？”
因为楚源担心，他改出来，厂长没亲眼看到，会认为自己作弊。
虽然他不屑于作弊，也不会作弊。
“楚源同志不嫌我打扰你发挥？”
“不嫌弃……”
“好，那我就留在这里给楚源同志端茶倒水……留过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爽快……我相信楚源同志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杨厂长求之不得，他也挺想亲眼看到楚源怎么工作的。
他眼皮子底下，肯定不敢弄虚作假。
杨厂长把办公桌让了出来，然后又告诉李副厂长：“吩咐食堂的厨子，给楚源同志加餐，多弄点肉……”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还有，今天来找我的人，通通不见……我今天只为楚源同志一个人服务……”
“没问题……”
李副厂长点头，从办公室离开。
杨厂长回头，就看到楚源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拿着铅笔，认真的再图纸上比比划划。
还像是那么回事。
杨厂长又拿着水壶，给楚源的茶杯倒满水，看了眼图纸上已经有改动的细节了。
真是厉害，这么一小会功夫，就有改动的思路了。杨厂长想到这，露出欣慰的笑容。杨厂长为了不打扰楚源的改图纸，便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
翻动报纸的声音都轻的不能再轻，生怕影响了他的发挥。
很快就到了中午。
副厂长端着几个铁饭盒来了：“吃饭了，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