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密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几分，茶色的眸底划过一丝泪痕，冷白的指尖隐约在变动，泪眼朦胧望向端坐在主位的封姝。
“母亲和您的感情真的很好，作为她的女儿我很羡慕。”她泪流满面，没想到在世界上还能找到和阮母相关的人和事。
封姝也不免难过几分，当年她母亲出了那种事情，甚至阮家和温家只能强吞苦果，嫁给温家，两人再也没见过面，再见就是阴阳两隔。
后来她听爱人说，生了一儿一女，然后撒手人寰，她时常叹息，若不是当初闺蜜和公公决裂也不至于如今是这般的情景。
“好孩子，我知道你这些年太苦了。”封姝拿着白丝帕给她擦擦眼泪，“别怪你母亲，她啊身不由己。”
温染霜眸色微微一变，看着封姝欲言又止的样子，潋滟的美眸中多了一丝迷蒙，也许她真的有苦衷吧。
小时候，她记得那次迷路明明那个女人有丢掉她的想法。
“既盼望你记起，又害怕你难过。”封姝拉着她的手，怜爱地看着她，“你和你母亲太像了，一样二十岁的年龄，气质宛若青莲一般，不巧你也学了国画。”
温染霜听着旧人讲从前的事情，她仿佛看到了母亲，一个传奇的女子，擅长国画，气质优雅，容貌卓越，在亘古不变的时光里留下了最好的回忆。
“所以您见第一面就认出我是她的女儿。”她低着头，看向不远处的夕阳，天边如燃烧的火烧云，肆意地燃烧着。
封姝点点头，随即将她带来的牡丹花做了整理，“你随我来，阮阮。”
两人穿过后庭的长廊，再过一扇木门，上了一座石头桥，便看见了一座祠堂，比起凌家来说，更像才打理不久的样子。
她随着封姝进去，便看到墙面上挂着的都是逝去人的牌位，烛火摇曳，她的心轻颤了几分，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封姝向呆立在门口的她摇摇手，示意她来灵位面前，祠堂的烛火像是刚被点燃不久，隐约在她来之前有人上过香的痕迹。
“都说这京圈求的是权势和财富，甚至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是阮家求的是立于天地，只求问心无愧。”
“有多人都是因为财富丢掉了性命，阮家当年为了发展，才远走他乡，所以阮阮我们现在才有机会见面。”
“阮阮，按照辈分来说我是你舅妈。”封姝看向早已泪眼朦胧的她，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在手里拉到牌位面前。
温染霜哽咽几分，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她有些受不住，血缘的亲近是无法阻挡的，天生的牵扯。
“舅妈。”冷雅羞怯的声音在寂静的佛堂响起，似乎弥补了这些年因为母亲带来的伤害，明明她很喜欢哥哥的，自己却永远是不被注意的那个人。
封姝摸摸她的脸，眸间隐约也有股湿意，那眉目之间久久陷入了回忆之中，仿佛她回到了好友的年轻时代。
“来，上根香。”
祠堂里灯火摇曳，风穿过祠堂前面，吹动着摇晃的烛火，肆意飘摇，经年的事成了埋藏心底的苦酒。
美目瞥向桌上的牌位，原来这就是母亲曾经生长过的阮家，温情四溢，可笑的是她想杀了自己的女儿。
她眉目紧皱，冷白纤细的手抽出三根香点燃，便在香炉中插到，香迅速在燃烧，在暗色的光线，增添一份幽静。
封姝看着她不愿，也没再强求什么，毕竟当初那件事倒是造就了这个孩子的不幸。
她看着祠堂中央的那个人的牌位，指尖微颤，明明选择了忘记，却还是重复着那一日的回忆。
不被母亲垂爱的孩子，也许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的记忆里，阮烟婉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灯火摇曳，天色清明，风无意撩过她的长发，目光清冽几分，穿过光线看向那牌位，裙摆如云般飘逸。
“您有没有她笑过的照片，小时候她从来没有对我笑过，我想妈妈有一天对我笑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她的呢喃化作一瞬的清风，吹向遥远的天际。
“这个你看看。”封姝将一本相册递了过来，看着已经很多年的样子，保存很完整。
她指尖颤抖几分，一页页翻开，前一页是两个老人的合影从青年再到中年再到老年，再往后翻是封姝和阮寒舟，再后面就是自己从未见过她的一面。
图片中的人一袭紫色的旗袍，白嫩的天鹅颈上有一串红宝石，中间是天使之泪，价值连城，面容姣好，背影玲珑有致，富有古典的气息，背后是一片蔷薇花，随风飘动，不是人美还是花美？
她不禁觉得照相的地方有几分眼熟，像是她去过的地方，“这里好像我很熟悉，应该之前去过。”
封姝走到她的身边笑了笑，“你母亲自幼养在凌家，当年凌老太太只有三小姐一个女儿，温家和凌家又是世交，这幅画还是我和你舅舅结婚后，在竹院给你母亲照的，唯独这一张留给了我。”
她心里微微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那荒凉的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流。
“你母亲当年喜欢蔷薇花，竹园就是你母亲暂住的地方，老太太偏宠她。”
一双潋滟美目低垂，摸着那照片上飘逸的蔷薇花，她想不到兜兜转转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阿庭待你好不好，不怕有我和你舅舅替你做主，我们只希望阮阮平安喜乐。”她拉着她的手，细心地端详着她的面容，“你祖父母还在，前几日说是要来京北瞧瞧你，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年纪也大了。”
“是啊，母亲和父亲好久没有见阮阮了，毕竟这些年都在外，他们心里也有遗憾。”门外传来儒雅清亮的嗓音。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大约五十有余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卷书，身上有书卷气，气质儒雅几分，这便是她的舅舅阮寒舟。
“舅舅。”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泪光朦胧。
对面的人走过来，她的心微微颤抖几分，摘掉眼镜，给祠堂中的香炉上香。
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封姝看着她不停落泪的样子，十分心疼，既是长辈又是故人之子，她抱了抱她，“阮阮，别哭了。”
温染霜微微一笑，可是茶色的眸底还是流着泪水，“您的怀抱像妈妈一样，真遗憾她从来没有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