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有旨，宣秀女觐见。”
手拿拂尘、身着暗红色宫装的太监掐着公鸭嗓子高呼，让季越很快没有心思再怜悯原主智商，被明昭推着起身挪步混入人群，按照事先安排五人一行跟随着太监的脚步迈向内苑。
位于行二中间位置，季越悄然环顾左右，余光辨认出秀女衣带前娟秀绣写的名字和身份。
太傅次女何燕，兵部尚书长女林书，以及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双胞胎女儿，张彩与张云，一行五人身份家世相差不大。
收回打量的视线，下一刻右手被突兀触碰，在脚步声掺和着衣物摩擦声细细碎碎声响中，林家的千金遮掩着声音示意她往假山内看。
那是一群正在蹴鞠的少年郎，斑斓色彩的着装中，季越注意力一眼被道身影牢牢套住。
太深厚的恨意了。
血色充斥双眸，季越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肉身心脏因受刺激而猛烈颤跳的扑通声，后齿根不自觉咬紧，杀人的欲望沸腾到顶点。
“是不是很漂亮？”
将季越不同寻常的沉默与身周的冷压当做被强行赐婚的愤怒，林书持续阴阳怪气戳向季越心口，“那便是我表哥，明日起便是你的夫君，你们可就是一家人啦。瞧瞧，同姑母一个模子印出来，所有皇子加起来都不及他半分颜色。”
如果是原主在，从听来的信息判断，季越肯定原主会因这一番话被刺激得不顾及颜面闹腾起来。
好点儿的成了秀女千金圈子里的笑话，在京城内颜面扫地，运气若再差点，连累的丞相府痛失圣心也不足为奇。
斜觑一眼自鸣得意的林书面上遮也不遮的恶意，季越轻笑出声，在转弯拐角的下一刻让这个讨人嫌的存在到湖里泡泡脑子。
连廊角落里的一块不起眼石子，搭配特意定制的高底鞋，就连林书本人也以为是一场意外，更何况是其他人。
在凌乱的场面下，季越不在意地收敛眼神站在一旁等着闹剧结束，脑子里回忆小公子的身影，钟灵毓秀唇红齿白眉眼俊俏，活泼生气如同雨后青竹，果真似画里走出的小神仙。
这么一张面容，就是有再多的恨意也该熄灭了，也不知道原主和这人是有什么仇什么恨，以至于光是一眼就能调动情绪让新附身的她也跟着被牵动情绪。
季越当然没有把原主的情绪套在自己身上，原主是原主，她是她，就算用了同一副躯壳，也不能强制她套上别人的性格与脾气吧？
拒绝承受这份恨意的季越，觉得脑子一瞬间莫名清醒不少。
林书的意外没有掀起太大波澜，身为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被救上来后立马有人带着
“什么？”
被季越短短一句话噎住，林书不自觉惊呼，惹来带头太监的回眸注视，眼神不冷不淡却叫林书面如火烧，眼神慌张躲闪。
按照她的预想，此刻丢脸的该是季越。
握紧的指甲在掌心印刻下半月牙痕迹，林书对季越出乎意料的反应咬牙切齿，碍于情势林书仅能厌恶地瞥了一眼季越，以示不满。
不远处的秦塬也注意到了这一行人。
仅抬头远远扫过一眼，秦塬如同小动物遇到天敌般应激地缩紧脖子，林书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让他恶心，但远不及旁边那女子带来的刺激大。
“那人是谁？”
秦塬干涩发问，明亮双眸上恐惧情绪明晃晃地呈露其间。
“您又忘记啦，那是您即将过门的皇子妃！”小喜子公公在秦塬背上拍了拍，不知道一向横行霸道的主子，蓦然生出的失措惶然情绪，“陛下为您和丞相女儿赐婚，婚期就订在了下个月。”
“不！”
“不？”
“我不要皇子妃，不要。”
秦塬眼中卒然泪珠凝结，抗拒地后退摆手，“我要去找父皇。”按照一直的惯例，只要找到秦胜撑腰，任何事情都能轻而易举解决。
三步并作两步，秦塬头也不抬的朝着内苑飞奔，被抛下的一堆太监宫女慌张跟上。
秦塬脚步快，在一行秀女进内苑前，已先一步揽上秦胜的胳膊哀求，“父皇，儿臣不想成婚，儿臣想要留在宫内陪着父皇母后。”
“胡闹！”秦胜板起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容你耍性子。”
知晓秦塬性子软，秦胜放软调子半哄半骗，“丞相家的女儿脾气性子都好，人也长得漂亮，多少人踏破门槛都求不来，要不是看在父皇面子上，丞相岂肯答应这门亲事。”
“可……”
秦塬蹙眉，惶然地左右顾盼，想要找到一个替他说话的人。被他注视到的几位兄弟要么看天要么望地，要么就是搂着自己的王妃品尝桌案前的糕点，没有一个为他出头。
找不到帮手的秦塬哼哼唧唧，不顾形象地蹲坐在金椅边，一副要和秦胜耗到底的模样。
对着自己养大的亲子，秦胜拿不出半点帝王的威严气势，狠狠瞪了一眼旁边正同王妃吃的开怀的长子，“还不赶紧把你弟弟拉开，一点不像话。”
“父皇同三弟和乐融融，儿子岂好打搅。”
“是啊。”一旁的秦圳吃味应和，“兄弟几人中父皇最疼三哥，其余几兄弟就是您从外头抱来的野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
“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竟然想要当野种，早该把你丢去喂狼。”秦胜笑骂间将案桌前的青果掷向秦圳，“不过克扣你一块玉就这样子编排，没良心的东西。”
“去去去，有看的上的自己库房领去，省的你一天到晚惦记。”
“嘿嘿嘿，还是父皇懂我，多谢父皇。”
秦圳笑眯眯接住抛来的青果，利索啃上一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地说起好话：“三哥，父皇也是为了你好。等成了亲，红罗帐里春宵短，指不定还舍不得爬出来呢。”
“胡说八道什么！”秦胜捂住胸口，为秦圳的口无遮拦大吸气，“老大，好好管束管束你四弟。”
“是！”
“父皇，你不能这么狠心……”
秦钊冷眼斜过，秦圳聒噪哀嚎声立止，老实上前起身上前站到秦钊面前挨踹。耍宝故作的愁苦痛楚表情逗得秦钊绷不住冷脸，连带着秦胜无奈摇头。
半耷拉倚靠在秦胜腿边的秦塬同样笑得开怀，其乐融融的场景淡化了他因同季越“一面之缘”而升起的恐惧。